他定睛看过去,果然在镜裂的暗面看到一张温柔熟悉的脸。
那是湘灵的容颜,像浮萍一样漂着,闭着眼睛宛如沉睡。
五千年前的星渊在尝试找寻湘灵的残魂,他从所有擦肩而过的魂魄里逐一辨认,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人。
然而,被他亲手击碎的残魂似乎被永远地困在了无间,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真正触及到她。
他站在那里,碎发遮住了侧脸,谁也不知道这一刻的星渊到底在想什么。
很久之后,那个人终于往后退了一步,眼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荧惑剑从他手心飞出,无数剑影疯狂地攻击着太虚之海。
准备前往轮回的魂魄受到惊扰,让数万年死寂无声的太虚之海掀起惊天巨浪。
这个过程整整持续了三天,直到一抹黯淡的白光拖着肉眼难以捕捉的光尾,流星一般向远方划去。
星渊停了下来,在将半个太虚之海搅得天翻地覆之后,他终于在无差别的攻击下为那个坠入无间的灵魂打开了通向往生的路,同时也让无数危险的魔重获自由。
星轨的尽头指向遥远的五千年后,那是凡胎肉体的他不可能抵达的世界。
这一瞬间的神情,连五千年后的高靖舒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狂喜,他笑了,像个得偿夙愿的孩子,无视了狂啸而去的魔物,只是无限期待地看着那条坎坷的星轨。
他用那柄封印着湘灵命魂的荧惑剑毫不犹豫地从自己心脏取血,然后将那滴血远远地抛向星轨——那将成为他们重逢的信物,无论她以何种面目重新出现,他都能通过这滴心头血找到她。
在做完这一切后,更可怕的一幕发生了,那些被他一己之私永断轮回的魂魄在愤怒之下化为恶灵,恶狠狠地扑向了他。
他没有动,而那些恶灵也在靠近他的瞬间被无声无息地吸食。
高靖舒的瞳孔蓦然放大,那时候的星渊已经将数百万被屠杀的恶灵封印在自己体内,然而那居然只是冰山一角,那位史书上光鲜亮丽的伟大开国者,他堵在太虚之海的入口处,将曾被他赐予了光明的子民永久地拖入黑暗,他不惜让这片大陆的所有生命永断轮回,也要在五千年后复生,等待和湘灵的重逢!
一旦他成功复生,这片大陆就会转向镜裂的暗面,那是永无天日的死寂,是没有生命、亦没有轮回的世界,是他亲手缔造的死国!
这份邪恶的力量能支持他的魂魄存留五千年,但也会成为他复生最大的阻碍,恶灵没有思维,它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死这个始作俑者,必须有人来帮他承担罪恶,而这些人,是五千年后带着他血脉的皇族后裔。
镜裂的暗面深处,有一抹昏暗的血光,朱雀的火焰焚毁了他的躯体,被隐藏起来的魂魄却在预谋一场史无前例的屠杀。
星渊在苏醒后连杀四任皇帝,以他们的身份继续君临天下,但他已经不再是五千年前那个雄心壮志的少年,而是目空一切的魔。
这样的一幕放在从前,或许他会觉得那是一个魔心深种无可救药的人,可是现在,他竟然隐隐有种奇怪的冲动,仿佛从那个人的身上获得了某种共鸣。
高靖舒无意识地又往前走了一步,忽地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痛,逼着他不得不再退了回来。
“高阁主……”苍穹担心地搀扶了一把,焦急的道,“这上面到底都记了些什么?”
高靖舒暗暗吃惊,余光不动声色地瞄过两人。
连玄王那样坐拥天眼的人脸上都露出了疑惑,似乎他们并没有看到刚才的幻象。
他默默按住依然阵痛的胸口,为什么只有他能看到五千年前的往事……皇血?因为他也是皇子,所以才能看到星渊皇帝的过去?
既然星渊是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他一定有救湘灵的方法,这个方法,一定也能救阿钰!
想到这里,高靖舒毫不犹豫地再次上前,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踏入了镜裂的暗面,恨不得将整个人都融入那场幻境。
苍穹有种不安的预感,想上前拉住他,自己却先被玄晏按住了手腕。
玄晏摇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那滴被星渊抛入湘灵星轨的心头血,缓缓渗进了血光里,而在那抹昏暗的血光内,他看见了一张毛骨悚然的脸——一半是星渊,一半是湘灵,他似乎是用了某种禁忌的法术,试图强行为她续命。
初代苍王说过,即使是重入轮回,湘灵的生命也只有二十岁,所以融入了她七魄的阿钰也只能活到二十岁,以星渊那样极端的性子,怎么可能大费周章地做这么多事情,却依然只能让心爱之人红颜早逝?
高靖舒一眨不眨地看着,脑子里突然掠过一个词——碎魂转命术?
按照白麟殿下的说法,无论转移出去的生命是长是短,这种法术都会让施术者直接死亡沦为荒魂,完全是一命换一命的法术,星渊是为了和湘灵重逢,他甚至还在幻想娶她为妻,所以一定不会以此法断送自己的生命。
但如果使用塑魂凝魄术,以抢夺他人生命续命的话,又会因此创造出只以报复他为目的的恶灵,他连杀四任皇帝才得以摆脱的噩梦,也绝不可能重蹈覆辙。
他做了什么……在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