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庄家已经不复当年了,那能在大队里当家做主的光景早就随着弋家平反而彻底倒塌了,她娘怎么还在自以为是呢?不过这话她不能当面戳穿,不然她娘肯定会发飙,直接把她赶出去也有可能。
庄彩儿垂着眼睛,讨好的低声说,“也不是完全,就是我那个...我那口子,他不是腿伤了还没好嘛,家里的细粮都让他吃完了,我想着咱们大队里前不久才收了麦子,想着家里能不能匀我一点......”
崔晓芬不傻,她看着神色不明的闺女,叹了口气,想再说些别的,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意义,索性一摆手,将掌心摊在庄彩儿面前,“可以换,你要拿什么换?”
庄彩儿惊诧的抬眼看向她娘,只见她目光坦荡的看着自己,丝毫不觉得伸手跟自己闺女要钱有什么不对的,“娘......”
“你叫爹也没用,那个废物你连骨灰都摸不着,你这是来给你男人换细粮的,但是我一开始就打算好了,准备把细粮卖了,给你二哥攒点老婆本,再讨个媳妇。所以你如果要给你男人换细粮,也行,说说看什么价格?”崔晓芬可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闺女出嫁的时候样样风光,家里不光给她准备了自行车,还换了好看的花布,那时候大队里谁看了不说她和老头子讲究,是真心疼爱闺女的人家。
他们对闺女尽心尽力,对儿子自然也不会厚此薄彼,虽然现在闺女家里出了点问题,但再怎么总比庄大河强吧,他媳妇先是疯了,后来又被警察带走了,他们一家差点住在派出所里,好不容易让警察同意给两人办了离婚,总不能让庄大河就这么打光棍吧?
庄彩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忍住,生气的开口道,“娘,你可是我亲娘,跟你要点细粮你怎么还跟我要钱啊?”
“你当家里还是你那畜生爹当大队长的时候啊,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崔晓芬啐了一口,不耐烦的甩了甩手,“你要是有钱就拿出来跟我换,没有你就回去找你公婆要,家里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没钱你也别开口,没得伤感情。”
“娘你也知道伤感情啊!那是你女婿啊,是你女儿下半辈子的依靠,你怎么能张嘴跟我要钱?”庄彩儿从没想过她娘会这么无情,她现在真的是无比怀念老爹还在的时候了,那时候家骏也没受伤,她还是大队长家的小闺女,丈夫爱护,公婆友善,日子平顺,无忧无虑......
“你也说了他是我女婿,不是我儿子!我现在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好不容易攒点细粮,想换钱给儿子讨个老婆,你觉得你娘这么做错了吗?”崔晓芬也是无语,指着闺女点了点,“人都说女生外向,真是一点儿没说错,你不说给家里搭把手,在你两个哥哥日子都要过不下去的情况下,你都不知道体谅我们一下吗?”
庄彩儿嘴巴张了又张,最后在母亲失望的眼神中偃旗息鼓,她勉强挺直的后背一点点佝偻,“娘,家里真的......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吗?”
“翻身?那也得有这个命!老庄家从上到下就没出过一个有能力的人,靠着抢别人的财发家,到最后分文不剩,子孙后辈都要受上面废物长辈的影响,你还想着翻身?你可别把这话对外面说,我怕人家大牙都笑掉!”崔晓芬现在就是个怨妇,她每天不是埋怨这个,就是唾弃那个,整个庄家死的活的就没有她不能骂的,庄彩儿不出现还好,一出现她还刚好找到听众了,更来劲。
最后庄彩儿是带着一耳朵污言秽语空手离开建设大队的。
路上跟刚去市里回来的薛栗碰上。
薛栗骑着自行车与她擦肩而过,飞扬的发丝带着清淡好闻的香气,白色的棉布衬衫扎进棕色的长裤里,露出的脖子手腕白的耀眼。
明明之前她也是这样光彩耀人的。庄彩儿收回视线,落差感让她烦闷的恨不能大声尖叫。
姜鱼和弋池就要离开了,但是这段时间以来团子却一直没有出现过。
弋池整理东西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姜鱼趁夜深,偷偷进山里去找过它,但是就连她也一无所获,这就很奇怪了。
因为始终找不到,所以她心中也有了不好的猜测。
他们也不知道团子的寿命有多少年,但是按照弋池的说法,团子已经陪伴他十多年了,或许可能是它年纪大了...
从之前警察们办案的时候开始,团子就很少出现了,姜鱼回来之后,也只在冬季跟它玩耍过几天,它甚至都不贪恋热炕头的舒适了。
姜鱼想问弋池,会不会团子已经长眠在大山里了。但是这个话题对他而言实在是太残忍了,他刚接受了家人逝去的噩耗,现在又要接受团子已经离开的事实吗?他能承受的住吗?
所以她一直没提。
但是弋池肯定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不提、不问,就当自己一无所知,只是偶尔会看着幺儿山的方向,发会儿呆。
与之相反的是薛栗,她这几天忙的脚底子都冒火星了,好不容易坐在廊下跟傅彪聊会儿天也是抱怨,她今天去市里,回来的路上因为忙忘了买火车票,这会儿正叹气,“这一届高考安排的时间真的太紧张了,所有的事情都赶在一起,我明天还得赶早去买张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