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晓芬拎着装满糖水的热水瓶从厨房出来,安排几个知青坐在主桌不远处的圆桌上,然后每人一碗糖水,“给大家伙儿甜甜嘴,小姜师傅,你和薛知青要不要进屋里去看看彩儿?”
姜鱼摇头,她本来就不是什么爱热闹的人,庄彩儿结婚屋里肯定有不少她的朋友在,都不认识,还是算了吧,不掺和。
而薛栗就喜欢凑热闹,她放下抿了一口的糖水,兴冲冲的跟崔晓芬进了庄彩儿的卧室。
姜鱼不动声色的环顾院子里的人,眼熟的基本都是大队里的人,陌生的应该是崔晓芬那边的亲戚,乌泱泱坐满了这个不小的院落。人可真多啊,大概这就是大队长的号召力吧。
她一边随意的听着客人们闲聊,一边看陈靖涵和傅彪下五子棋打发时间。
临近午饭时间,姜鱼突然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她下意识抬头看去,心里还意外弋池也会受到邀请来参加婚礼吗?结果一扭头看见一对老夫妻穿着没有一个补丁的衣服相偕而来,后面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人。
庄守仁连忙从主桌上站起来迎接,“爹,娘,六叔,快入座。”
几人走近,陈靖涵也抬头动了动鼻子,“是昨天晚上闻到过的香味。”
吴爱青也吸了吸气,他沉思片刻,突然回忆起自家奶奶手上的手串,因为和奶奶亲近,所以时常闻到。他小声的道,“好像是金丝楠木的香味。我奶奶年轻时候救过一富太太,人家送了她一个木头手串,说是金丝楠木,很稀有很昂贵....”
“很昂贵?”姜鱼也低下头,小声的问他。
“对,这种木头生长周期很长,所以量不大,因为稀有导致价格高昂。”吴爱青知道的也就这一点了,毕竟他们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对这些东西知之甚少。
姜鱼皱了皱眉,弋池有这个木头不稀奇,他们家会倒就是因为有钱。但是庄大队长的父母家中为什么会有这种昂贵的木料?如果他家能拥有这种木料,那即便不是地主也是富农,这种成分家庭的后人还能去当兵,退伍后还能当大队长?
陈靖涵也疑惑的看了看主桌方向,庄守仁是过去当过兵,因为这个才能转业回来当大队长,但这也直接证明他家的成分绝对没问题,大概率贫农。那这金丝楠木的香味是怎么回事?
傅彪突然嗤笑一声,他压低声音不屑的说,“斗地主嘛,有什么稀奇的,斗倒了之后当然会抢夺战利品。”反应过来后,他这半年和村民相处积累的好印象瞬间荡然无存。
傅彪知道当时的形势如此,但是他一个很敬重的老师是此类事件的受害者,所以他非常厌恶这种行为,这是他的主观意识,和社会主体无关。
他旁边的三人面面相觑,沉默了。
良久,陈靖涵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下棋下棋,别想了。”
他们可以不想,但是姜鱼本就不是个冷静的人。
她想到了弋池的处境,想到了那些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消息,再一次感受到了人性的复杂。不同于末世时候那种为了求生而放下底线的复杂。
庄守仁是坏人吗?他工作认真负责,处理村里的事务很利索,对待知青也尽力做到公正,他知道姜鱼会烧窑的时候很激动,为了村里能弯得下腰。说话做事都很漂亮,即便弋池时常请假外出,他也从未刁难,所以他是好人吗?
但是再想想弋池所受的磨难中,也有庄家的一份,她就无法继续保持初心继续的与庄守仁合作。
大概是物伤其类,边缘人一样的弋池让姜鱼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在人比环境更可怕的末世里离群索居,独自求生。但是末世和现在怎么能一概而论呢?
而且在这种和平时期,居然也需要对周围的人抱有那样浓烈的戒备之心,那才是最可笑的吧。就连她都不自觉的在这里放松心情,没有经历过那种严苛环境的人要做到这一步,真的很难。
明明一开始只是受情绪左右,但是越和弋池接触,姜鱼就越觉得他可怜。或许也是可怜当初的自己,只是她没得选。
弋池的真实生活肯定和他对外表现的不同,但是姜鱼从没想过要细究,她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也都不是没缘由的。
弋池大概不喜欢在村里生活,每年都找借口远走,但是他不能离开。因为即便是现在,依旧有人盯着他,觊觎他家的资产。
弋池的浮肿病,他明明有钱,但是硬生生损伤自己的身体,就为了麻痹别人,不招惹麻烦。
弋池的破房子,村里人不是看不见,但是他们不在乎,因为他是黑五类,没让他挑粪修水库、挂牌子游街已经是一种仁慈。
想想庄家老宅里突兀的金丝楠木,再看看六爷手上明显华丽难得一见的金镶玉烟袋锅,还有一个村中老前辈那不时拿出来揉搓的无事牌。这些人明目张胆的在这种年代拿出来使用,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故意为之?
弋池生活在这里,看见这些东西,是怎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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