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宁就像是发了脾气的小女娘,不高兴地嘟囔。
“早知道我就不将山长的位置留着了,还有那天您从宫里出来之后,您居然吓唬我,害我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糊弄住您,结果您早就知道阿兄不在京中。”
“您好歹跟我外祖父有些交情,又是长辈,你怎么好意思这么吓唬我一个小姑娘?”
曹德江闻言就翻了翻眼皮:“要不是你先糊弄老夫,老夫能吓唬你?”
棠宁撅嘴:“那您也没露点痕迹,我以为您跟朝里那些人精一样,万一害了阿兄怎么办?”
“我要是露了痕迹,你这阿兄早把老夫给吃了!”
“才不会,我家阿兄人美心善。”
曹德江瞬间气笑:“他心善?老夫还慈爱众生呢!”
棠宁哼唧:“反正我不管,是您先骗我的!”
一老一少吵了起来,萧厌只笑盈盈地在旁看着一声不吭,倒是施长安拿着火钳翻了翻栗子,唯恐天下不乱。
“郡主说的是,这姓曹的惯来不要脸,喜欢做戏。”
“施先生说的是。”棠宁板着脸伸手:“您就是故意戏弄我,把先前拿走的孤本还给我!”
“你想的美!”
曹德江翻了个白眼:“给了老夫的东西还想要回去?”
他直接伸手就在棠宁探过来的白嫩手心里拍了一巴掌,见她吃痛将手缩回去。
曹德江才扭过头,将气撒在身旁的施长安身上。
“姓施的,老夫够给你面子了,你来京城后老夫管你吃喝拉撒,半钱银子都没跟你要,你要是再在这儿给老夫拱火,小心老夫拿着你刚才的赌约,让你滚出去当众跳舞。”
施长安火钳一放,兴致勃勃:“跳什么?”
能换一个赌约,划算啊。
曹德江面无表情:“脱衣,艳舞!”
施长安默默捡起火钳,夹了颗栗子在他身前:“曹公说笑了,我一介文人跳什么舞,太没体统,有伤风化。”
曹德江冷笑。
呵。
呸!
他还有风化可言?
……
雁翎居里气氛远比外间想的要好,原本还以为自家督主进去后会打起来的沧浪,听着里头反而传出阵阵笑声,放心下来之后就安安静静地退到了一旁,抄着手望着月亮发呆。
里面萧厌主动垫着帕子提了茶壶,替几人都斟了茶。
不大的炭盆源源不断送出热意,棠宁不过一小会儿就觉得身上有些发热。
萧厌取了一旁煽火的小扇替她扇着风,他看了眼衣着单薄脸色红润的曹德江,又瞧了瞧拢在碳盆边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施长安。
“先生怎么这般畏寒?”萧厌问。
施长安拨弄着炭火说道:“先前在北陵着了人暗算,丢了一条胳膊,身子也毁了。”
曹德江看着施长安那条空荡荡的衣袖,眼底闪过一抹痛惜,面上却似玩笑。
“别听他说的这般可怜,他是着了人暗算,可暗算他的人也没什么好下场,不仅被他弄瞎了一只眼睛,连当年那位北陵汗王也差点死在他手里。”
“那北陵原本早在几年前就有一统之势,生生被这姓施的搅合延后至今。”
虽然施长安是为报私仇,可若非是他,北陵和大魏边境怕是早就烽烟四起。
曹德江跟施长安之间的关系最初并不算和睦,二者都是文人,又并非同出一国,南齐跟大魏之间也算不上和睦,曹德江的师门跟施长安的师门之间,更是为着天下第一大儒的名号也一直都有龃龉。
施长安师门被灭,辗转逃来大魏被曹德江所救之后,他最初答应送施长安去北陵原本没存什么好心思。
北陵部族善战,夏侯令又在北陵势大,一旦北陵部族一统,铁骑南下,以大魏朝中情形未必能抵挡得住。
安帝并非明君,因皇位得来不正,太过倚重甚至因旧事所限难以摆脱世家,朝权被世家分刮,朝中处处沉疴,军中将领不得重用,兵力更是一直积弱,一旦两国交战,必是战火燎原,国之将倾。
曹德江知道施长安的本事,也知道他和夏侯令师出同门,最为了解这位北陵国师。
见施长安满心仇恨,他才助他一臂之力将人送往北陵,又派了人一路庇护。
可就算是他也没有想到,施长安后来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仅让北陵军中死伤无数,延缓一统之势,还一手挑起北陵内乱,让各部王族自相厮杀,只差那么一点儿就弄死了夏侯令。
只可惜,夏侯令太过精明,又有一国之力相助,施长安最终败北。
施长安从北陵逃回来时,就只剩下一口气,曹德江费尽心力才将人救了回来,可他身子也依旧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