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头道:“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查的,就是托人从落籍文书上找到的,不过……”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你们得有个准备,那文书是最早落籍登记之用,到了后面,死的人太多,连勾掉人名都来不及……”
也就是说,人可能还在,也可能……不在。
“我既应了此事,定会帮你打听清楚,你且家去,过两日再来听信。”柴头想着谷丰城的大老爷给圈划地方将人都隔开,也有些好处,就是方便他们找人。
这一两日,大老爷也正好想将落籍文书重新整理,清算一下,到底死了多少人……
闫老二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瓷瓶。
“柴头,刚刚听史树兄弟的意思,是不是可以将人找出来,试试这求来的神水?”
柴头拧了下眉头,“这包治百病的神水到底如何,连你自己都说不好,但也是一个盼头,你想试一试,借着这个理由倒是可以将人都找出来,可你也要想好,人真的找出来,就得喝下这神水……”
闫老二为之一振。
还有这等好事?!
他必须得承认,他们愿意拿出药来救人,可和不认不识的人相比,他更愿意喝下药的,是与他们村子连着亲的大安村人。
“柴头,这神水就算不见效,也喝不坏人,那龟缘镇上喝过的人多了,也没见咋样,要是能将人先找出来就太好了,我见一见,回去也好和村里人说一说,省得他们真……留在这,亲人还不知道。”
他声音中透出几分悲戚。
闻者动容。
可不是,就谷丰现在这个情况,死人实在太正常了。
有信总比没有好。
柴头决定帮他走这一趟。
闫老二自是千恩万谢。
没想到柴头和大安村的人没等来,先等到了惠民堂的安老大夫。
“胡闹!胡闹!”老大夫不是一个人来的,同来的还有他的三弟,安小大夫的亲叔叔。
“那劳什子神水,拿来我看看。”安三叔很不客气。
闫老二警惕的看着他,后退了好几步。
将那瓷瓶也藏在身后,连看都不让他们看一眼。
开玩笑。
这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换回来的药。
不能光看那些换药之物的价值,这里面还有一个昂贵的时间成本,和稀缺的交易平台。
这些附加价值算上,说他们手里的药是神药一点都不为过。
打着神水的名头,这么愚昧,天然就和讲究医学药理辩证的大夫站到对立面。
那包治百病的宣传口号,在大夫耳中更是天大的笑话。
怎么能将瓷瓶交出去?
万一碰了撞了,谁赔?谁能赔得起?
连舔一口尝尝味,闫老二都不舍得让人这么浪费。
他不说话,也不靠近。
中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两位安大夫还真轻易越过不得。
说到底还是医者仁心,怕将病气过了给他们。
僵持的功夫,柴头将人找了来。
闫老二远远看见一群破衣破鞋,浑身脏污的人走过来。
有老有少,有高又矮,有男有女。
偏偏,一个个灰不熘秋,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闫老二: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下,但怎么感觉一点都不开心。
这就是谷丰城灾民的真正状态?
他们之前看的,是冰山一角?
怎地如此脏乱?
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柴头先一步走近,解了他的困惑。
“这些人安置的较远,生活不便。”包括取水用水,熬煮米汤,离得越远越不便利。
就是那稀得能看见米粒的米汤,他们都喝不上几口。
被人突然带了来,这些人惶恐不安。
等跌跌撞撞的走到跟前,看清了闫老二的脸。
其中几人一个个身子抖的厉害。
手指着他,想说什么,却半晌也憋不出来一个字。
“闫……闫……闫老二啊?是你不?是……”
闫老二一听,这真是认识啊!
他赶忙上前,睁大眼睛想透过他们灰突突的脸看清他们的样子。
“对对,是我,闫老二,小安村的闫老二,闫秀才家的闫老二,你们再近一些,我都看不清你们是哪个了,崔嫂子的爹呢,在这里不?”
“你……你……”有一个男的,颤颤巍巍指着他一阵,晕倒了。
闫老二:……
你别激动啊,有话你倒是说啊,是哪个谁家能不能先报个名?!
“闫二!真的是你!”看着身型最高达的男人,往前冲了两步,狠狠的抹了一把脸,道:“我是老关啊,关屠户,你还记得不?你老在我这买肉,还不让告诉旁人,我都没说,给你瞒着呢,三回里有一回还多饶你一些,你还在我这挂着二钱银子的账……
你们村的罗三在我这学杀猪,你,你咋才来啊!可让我们好找!”
一个大老爷们,也曾是魁梧雄壮的汉子,眼泪哗哗的流。
到底还给自己留着几分颜面,将哭声都憋了回去,只那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两道泪沟,别提多醒目了。
闫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