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毓波澜不惊,“现在才反应过来,晚了。”
“……”司马昱抬头望向京安城门,“你就这么笃定孤不敢与你宣战?”
谢灵毓,“北胡百万雄师,一夜攻破走马关,如今就剩西蜀最后一道防线,若西蜀再失守,西境就是北胡人的了。本君对这天下没有兴趣,谁做君王也与本君无关,本君敢以今日之局与你对赌,便是担上千古骂名也何妨?本君敢!但是司马昱,你敢吗?!”
司马昱脸色阴沉。
谢灵毓又继续道,“本君不妨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拓跋云峥已经南下,三万大军挥师广灵。”
闻言,司马昱明显一愣,不好!
这是谢灵毓的棋局,司马昱如今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年轻郎君轻扯着嘴角,故意刺激对面之人:“甄远山如今到哪了?广灵都要易主了,他还有空来勤王救驾?”
“你!”夏侯被这一串消息打击得猝不及防,但最让他感到惊愕的是,谢灵毓似乎洞悉一切。这种感觉就像走进了对方的领域,任他射杀。
夏侯看了失魂落魄的司马昱一眼,顿然暴怒,拔刀指向谢灵毓怒骂,“谢灵毓!突兀你个白眼狼,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你竟然与胡人勾结祸害母国,简直妄称为人!!”
墨舟皱眉,反手甩出一记风刃。八品罡风过境,四周空气凝结,转眼夏侯的刀被削得展平。
“敢对我家公子不敬,信不信我削了你?!”
夏侯哪会怕墨舟,怒目狰狞,“来啊!你爷爷才不怕你!卖国求荣勾结外敌,谢灵毓你如此丧心病狂就不怕天理报应吗?”说罢,便提着短刀去砍。
“夏侯。”司马昱抬手拦下他,狭长的眼睑微微上扬,墨玉般的眸子瞧着比平时还要深邃。
相比夏侯的暴躁,司马昱显得冷静许多。
“你赢了。”
话落,司马昱松开了手中的缰绳,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谢灵毓眼眸微眯,司马昱放弃得比他预想的还要果决。
“君上?”夏侯原本处在暴走的边缘,陡然听见这话人都傻了,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司马昱已经策马跑远了。
望着那萧瑟的背影,夏侯既担忧又心疼。
“三军听令,撤!”
夏侯挥动军旗,三十万大军全线撤退,其阵仗好比暴风雨夜的浪涛霎那间沉归于海底。
谢灵毓腰身挺拔,红袍猎猎。
墨舟驱马上前,“公子,司马昱真的退兵了?”
谢灵毓点头,“最后这一战,他还算赢得体面。”
墨舟不解道,“赢?他方才不是认输了吗?”
城没夺回,人也没抢着,这算哪门子的赢?
谢灵毓回头看了看京安的方向,不置可否,“走吧,回城。”
*
“君上!”
马蹄猎猎,尘烟滚滚。
夏侯策马追上司马昱,小心试探,“君上,您就这么放过谢灵毓了?他与胡人勾结,狼子野心……”
“不是他。”司马昱平静打断夏侯,语调冷淡,“他不过是纵观棋局,审时度势,借势而为,是孤技不如人棋差一招,才有今日之耻。”
夏侯一愣,没想到君王竟会替那个叛臣说话,“君上何以如此笃定?”
司马昱自嘲笑了笑,他不是信谢灵毓,他是信仙仙。
作为曾经最亲密的爱人,司马昱知道顾妙音的底线在哪?
谢灵毓既要娶她,定不可能在她的底线上蹦跳。
司马昱沉默,夏侯也不敢追问,愤愤不平道,“君上您不是技不如人,是体恤生灵。君上您仁慈,若非谢灵毓拿大晋百姓为要挟,君上也不会受制于他。谢灵毓的兵马人数不如咱们,若真打起来,他根本讨不到好处。他就是知道这点才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逼迫您退兵”
“连堂堂正正打一场都不敢!懦夫!”
司马昱摇头,“不是他不敢与孤交锋,是孤不敢与他宣战。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一战他的确赢的漂亮。”
“……”夏侯一时接不上话,君上这是气糊涂了吗?
他认识的君王是不可能好声好气称赞别人的,尤其这个人还是他的对头。
司马昱目光萧瑟望着前路,喃喃道,“他猜得没错,孤的确不敢。西蜀城危,广灵被袭,这三十万大军若因孤一念之差折在此,孤如何对得起大晋百姓?对得起司马皇室的列祖列宗?更没有颜面再去见她。”
这个时候的司马昱平时任何时刻都清醒,他甚至有些痛恨这份清醒。
夏侯有些不忍,有些迟疑道,“君上,您真打算放弃顾娘子了?”
提起顾妙音,司马昱脸色霎时苍白,眸光微微失神,红了眼眶。
他不想放弃,但是好像又只能放弃了。
上一世,他汲汲营营大晋还是灭了国。他是亡国之君,他护不住百姓也护不住挚爱,最后只能偏安一隅苟且偷生。
这一世,现在仙仙明明回来了却不愿再接近他,其实他早就输了先机,只是他不甘心自欺欺人罢了。
谢灵毓早就洞悉了一切,为他布下了绝杀局。
他若战,便是罔顾天下的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