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天子为了对两家有交待还会准备些说辞,没想到态度竟是这般强硬,果真是翅膀硬了。
甄远山冷下脸,“君上这么做,难道就不怕君臣离心吗?”
“君臣离心?”司马昱微挑着眼睑,语调轻缓,“这些年孤坐在这王座上如履薄冰,与孤离心的臣子还少吗?”
甄远山眉目微凝,还未来得及揣测这话是何意?便又听见主殿之人说道,“陈郡谢氏、娄阳张氏、还有荥阳郑氏……”
司马昱每说一个,甄远山眼皮就跳一下,这些氏族以谢氏为首都被君王杀了干净。
天子笑了笑,笑容却未达眼底,“怎么,镇国将军这是想告诉孤,如今还要加个广灵甄氏?”
甄远山权衡过后,跪地拜道,“老臣不敢。”
司马昱转头瞥向崔承礼,崔承礼立马反应过来,跟着跪地拜道,“微臣不敢。”
经此一役,甄远山也知道君王立后心意已决,思绪微转磕头哽咽道,“君上,老臣身下子嗣单薄,三子皆以殉国,小辈中唯有四郎和六娘最是亲近。如今四郎已经去了,六娘又……还请君上念在老臣驻守广灵五十余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善待瑶儿。”
天子之威不可因刚,甄远山权衡之下决定退而求其次,以图后效。
崔承礼见状立马效仿,“君上,朝野皆知,君上您收下过颦儿的庚帖,还请君上念在崔氏忠心耿耿的份上给颦儿留条活路!”
司马昱冷冷扯了扯嘴角,就在两人以为他要拒绝时,司马昱眼中的凉薄散了几分,“老将军、崔卿都起来吧。”
听出君王言语中的松动,两人眸光一动慢慢起身。
司马昱,“孤三岁登基,大宝玺印不如谢氏一言,治理明策不得推崇,士族之祸甚忧孤心。今日娶妻,不立士族之嫡,不立寒门之后,便是要昭告天下人,孤用人唯贤。”
“大晋真正的敌人是嘉峪关外的胡寇,孤的刀刃只会杀贼不会弑亲。甄氏与崔氏对大晋之忠心孤铭感五内,若是老将军和崔卿信得过孤,给孤三年时间,只要国事稳定孤自会迎两家贵女入宫。”
还要等三年?
甄远山和崔承礼被这一军将的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女子年华何其重要?!再过三年不论是甄六娘还是崔十三娘都已经是二十多的老姑娘了。
甄远山抬眸看了司马昱一眼,斟酌道,“君上见谅,既然君上有心娶,何不在立后之日同迎两位夫人?”
司马昱顿然沉了脸,“同时娶三妇?老将军倒是敢说?高门士族都没有娶妻纳妾在一日之说,你让我皇族丢这个脸?”
“……”甄远山语气一凝,自古高门没有,那是因为高门子弟娶妻都讲门当户对,女子家族必定也是望族,容不得夫家作践。可君王是天子,那顾氏女又毫无根基,同不同一日还不是君王一句话的事。
崔承礼反应比甄远山快得多,方才君王用了一句‘娶妻纳妾’,这显然是对顾家女多了几分偏爱,这个时候就算把崔聘嫁进皇家未必会有助力,倒不如先应下口,君王或许还会有些体恤之恩。
念此,崔承礼拜道,“君上今日之言着实让濯华惭愧,崔氏万不敢再给君上添忧。微臣这就回去,命人送阿聘去防川城白云观清修,为君上和大晋祈福。”
甄远山,“……”
有崔承礼做比,就显得他很不识抬举。
司马昱眼中略有了几分笑意,“崔氏之忠心甚得孤心。”说罢,便转头看向甄远山。
“……”骑虎难下,甄远山最终只能轻叹了一声,“君上,老臣可否先带瑶儿回广灵,待三年之期将近再将人送回?”
司马昱,“理应如此。”
三日后,钦天监算下良辰吉日,帝后于新岁日大婚。
*
“公子!公子!!”
墨荀声音颤抖,脸上带着不可抑制的喜悦冲进书阁。
彼时,谢灵毓的软榻下跪坐着乌泱泱一群人。
长生、苗千机、红绸、侍琴、浮生、还有许久未露面的贺松年。墨荀推门而入时,六人不约而同向他投来打量的目光。
这便是公子身边的七暗卫,除了月眠竟都到齐了。
墨荀很快回神,转头看向谢灵毓,“公子,司马昱以大婚祈福为由,带着女君出宫了。如今御辇已经快到不动山脚下了。”
谢灵毓神色微动,慢慢给自己倒了杯茶。
墨荀眼中难掩兴奋,公子果然神机妙算,这么一激怒司马昱他就带着人去见辰安了,比起重兵把守的大晋皇宫,安业寺可就好抢的多了。
长生,“公子,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谢灵毓低头轻抿了一口温茶,眉眼苏散,“本君何时说要现在动手抢人了?”
不抢?
不止墨荀,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大家聚集在此不就是商量怎么替公子抢回女君的吗?安业寺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抢,难不成公子真想血染皇城?
谢灵毓看出了众人的不解,难得耐心解释了一句,“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说罢,便放下茶杯吩咐道,“苗千机、红绸,你二人去趟桃源,将兰夫人和仙山侍女都接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