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毓从安业寺出来就回了京安别院。
他如今下榻的别院坐落于京安朱雀大街最繁华的地段,此处对外宣称是一外地富绅购置的私宅,实则却是谢氏私产。
谢氏譬如此类的私产数不胜数,当初司马昱大血洗也不过只揪出谢氏九牛一毛,不然也不至于穷得打完崔家密库的主意,又伸手从士族袋子里抢钱。
别院前院平平无奇,不过都是精美奢华的布置,到了后院寮卫重兵把守,连高阁都有弓箭手巡防。
长生早早守在后院垂花门前,远远瞧见谢灵毓立马迎了上去。
“公子,王国公传信来,约公子今晚入国公府一叙。”
谢灵毓脚步未停,一路去往书阁。
书阁烧着地龙,熏炉的银丝碳也已经换过一轮。谢灵毓解下火狐大氅,墨荀已经倒好热茶,恭敬递上。
谢灵毓润了口茶,思忖片刻沉声道,“墨舟。”
“公子。”少年从窗下跳出,头上、睫毛上都沾着白雪。
墨舟顿然无语,师弟这是又假扮雪人去了?
谢灵毓放下茶盏,指尖轻叩红木书案,随即铺纸着墨笔走龙蛇,不消片刻洋洋洒洒写了整整一页,待墨汁阴干,谢灵毓将纸墨折好递给墨舟。
“你即刻启程,去白云镇找到王家七郎,就说是本君让你把这封信交给他的。”
墨荀愣了愣,王七郎不是因为了渡之事被王家逐出家门了吗?还有,公子怎么知道王家七郎在白云镇的?
墨舟没那么多心思,上前接过谢灵毓的信,“是。”
谢灵毓说的是即刻,是故墨舟拿了信转身就跳出了窗外。
“……”墨荀顿然有些不满,每次出远门都不知道好好道别,下次得说说墨舟了。
谢灵毓,“长生,侍琴可有消息?”
长生点头,“正要禀报公子,司马昱从西蜀回来后便将身边侍女打发去了京郊别院伺候甄家六娘,京安传闻司马昱甚是宠爱这位甄家六娘,欲弃崔家女迎甄家六娘为后。”
谢灵毓眸中略有嘲讽,“不过是些愚弄人的障眼法,上不了台面。你想办法与侍琴见一面,将凝神丹交给她,让她务必找机会给仙仙服下。”
长生愣了愣,“公子,您的意思是司马昱会将女君安置去京郊?”
谢灵毓摇头,“他不敢,仙仙与旁人不同,此番入京定是住凤娇殿。”
凤娇殿?那不是大晋王后的寝殿吗?
这个司马昱竟敢跟公子抢人?!
“公子。”长生顿然不平,“侍琴在京郊,只怕不好寻机会,不如让属下去?属下顺道还可替女君诊断。”
谢灵毓摇头,“不必。司马昱自会给侍琴机会。”
这话一听就有玄机,长生一时不明白,但墨荀一点就透,“公子,您的意思是……司马昱已经怀疑侍琴了?”
谢灵毓,“他只是蠢但还没蠢到无可救药。他定然已经猜到了本君与仙仙的关系,也知道本君不会善罢甘休,本君若是他,定会用侍琴引蛇出洞。”
墨荀认真想了想,眼睛顿然一亮,“公子这是打算将计就计?”
“不止。”谢灵毓冷笑,“敢跟本君抢人,孤便教他,人该怎么抢。”
墨荀和长生顿然打了寒颤,不由在心里为小天子默哀,惹到公子他算是惹到钢板了。
“墨荀,今晚你替本君去趟王家。”
墨荀略有些意外,“公子不打算亲自见王国公?”
谢灵毓,“有些人不能给他好脸色,带暗寮卫去,告诉他,昨夜下了一夜的雪,足够埋进王家三百条人命。”
墨荀长生对视一眼,默默退出了书阁。
冬风吹雪入窗阁,不久窗外又传来簌簌声。
又下雪了。
谢灵毓推开木窗,望着眼前雪白深深的庭院,思绪不觉飞远了。
*
半个月后。
嘉峪关八百里加急的战马敲响了京安城门。
守界碑一战西晋大捷!
天子御驾亲征剿灭胡军两万,生擒北胡三万俘虏。北胡使团赴晋求和,两国最终达成一致,北胡归还当年侵吞大晋的一半国土以此交换九王拓跋云峥和三万俘虏。
十二年了,故国终于有回音了,原以为被国人放弃的晋人们喜不自禁,纷纷拆了家里能用的布料缝制了一面王子军旗,对着王旗跪谢不起。
虽说这次只拿回了一半土地,但对于一直深陷在北胡恐吓之下的大晋子民来说,这一战是振奋人心的号角,更是大晋十二年来里程碑式的胜利。
听闻天子不日便会归京,京安百姓奔走相告,全城红绸招展以最高热情迎接御辇。
此时,京郊别院上下忙碌,短短半日功夫,别院里面焕然一新喜气洋洋。
甄瑶对着门外不知张望了多少次,回话的侍女刚入殿便被她迫不及待拽到眼前。
“怎么样?君上的马车到了吗?”
小侍女点头笑道,“探路的官爷说御辇已经过了安业县了,君上疼惜贵人,今晚定会来庄子,算算时辰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闻言,甄瑶大喜,有些局促不安抚弄发鬓。听闻天子归京,她天不亮就起梳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