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潘这一年都在北荒,常常寻不着人影,其他寨主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老小子要么不回,要么回来跟在山里泥地打了滚似的。”
布泽寨主远远朝巴潘拱手作揖,笑着与身边的滕娘打趣。
“巴潘这老小子真拼命,把自己晒得跟煤球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大农寮的寨主。”
巴潘见了两人神情亦是冷漠,敷衍拱手便算打了招呼。
布泽已经习惯了他这独来独往的性子,这些年巴潘开垦北荒山劳苦功劳,大家都看在眼里,自是不会与他计较这些小事。
滕娘抿嘴笑了笑,微微颔首,“我忽然想起摘星阁清理荒秽还有不少地方需要请教巴寨主,布大人留步。”
布泽是个年近六十的小老头,蓄着山羊胡,平日最是和蔼,听闻滕娘要寻巴潘议事便好心道,“那老小子性子可不好说话,我与你一道去。”
滕娘摇头,笑着拒绝,“多谢布大人,不过是些垂询小事,不费什么时间就不麻烦布大人了。”
闻言,布泽也不再勉强,拱手作揖从哪来回哪去了。
滕娘端着笑上前,“巴大人留步。”
巴潘实则早就看出了滕娘有话说,面色微有些不耐,目光如炬望观四周。
“何事?”
滕娘神色没有一丝变化,温和道:“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了?那宝库里的东西你只可拿金子,其余珍玩一概不许碰。金山成堆根本数不清数,你便是拿得再多,有我在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你倒好,什么不拿?偏偏拿萤石!摘星阁每日都要更换萤石,便是少了一颗都极易惹人察觉,你还动了三箱?!”
巴潘皱眉,颇有些不悦,“休要胡说,我何时拿了三箱萤石?”
滕娘不防,微有一丝错愕,却又很快掩藏了下去。
“当真不是你?”
此前巴潘曾经打过萤石的主意,因为荒山入夜后暗无天日导致他们根本无法动工,巴潘就想到了用萤石做光影。故而今日银铃说起萤石之事,滕娘下意识就以为是巴潘。
巴潘神情不耐,低声道,“如今我已经用尸油做了灯烛还要那萤石做什么?”
闻言,滕娘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巴潘见她还一副不信的样子,彻底没了耐心,“今夜暗道便要竣工,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闲扯。”
滕娘看了巴潘一眼,心知眼下也不知争论的时候,便笑着后退一步,“多谢巴大人赐教。”
两人就在守山前殿叙话,远远看着好似不期然遇上顺便叨扰了几句,完全看不出异常。
*
又过了三日,秋意一去不回,苗域彻底迎来了寒冬。
谢灵毓自入冬后,就更不常露面了,只有商议重大之事才偶尔会来守山大殿议事。
崔承业很快适应了苗域的生活,甚至入乡随俗穿起了苗域服饰。他平日没事就喜欢到处闲逛,各家各户串门。
但他逛得最多的地方还是守山政殿,每次只要红绸值守,崔承业必会来十寮串门。
红绸守在大殿沉木廊前,他躲在宫角的垂花门偷看。
后来,他胆子大了,从前殿看到主殿,若是好不容易遇见谢灵毓入殿议事,崔承业便巧立名目,找各种各样的理由面见谢灵毓,混进主殿后,便开始明目张胆打量。
这般不加掩饰,就连十寮寨主都看出了门道。
红绸不堪其扰,几次想找崔承业挑明又忍了回去,因为崔承业只是看她,打量她,却未主动上前与她说过一句话。
这日,谢灵毓应十寮寨主所请,下山主持冬节事宜。
古人言: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曰“冬至”。
在苗域,阳气回暖被视为大吉,故而冬至那日又被苗域族人称为‘亚岁’,其重要程度仅次于“新岁”。
往年这个时候,苗域都会开宴迎冬,谢灵毓会亲自主持大典,但今年十寮寨主却提议由月眠代主敬天。
原因无它,只因冬节之后便要开启古域大山,寨主们希望月眠在大吉这日能沾些福气以免开山那日触怒山神。
但这些人也只是提议,最终决定权还在谢灵毓身上。
至于谢灵毓,这样的冬宴不知轮回过多少次,他早已觉得索然无趣,懒懒应了口便算作数了。
崔承业跟着众人入殿,待谢灵毓议完正事连忙见缝插针套近乎,三言两语挑起了地支暗卫还在北山吹风一事。
谢灵毓是何人?早在崔承业一开口他便看穿他的伎俩,但彼时的年轻郎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如应下冬节夜宴那般随意,又应下了崔承业带外援入寮的请求。
对此,长生觉得匪夷所思,公子摆烂的情绪简直不要太明显。
*
谢灵毓的手谕传到北寮时已经入夜,崔承业特意交待了地支十二人,北寮寮主不敢懈怠,连夜举着火把清点人数,只待天一亮便领人入峒。
顾妙音一连几日昼伏夜出,回来时得知十二暗卫要走也没在意,眼看天快亮了,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准备睡觉。
“顾兄弟~”刚躺下,门外传来崔子的声音。
顾妙音睁眼坐起身,神情微动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