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妙音与红绸商议完,天已经彻底黑了。
桃花坞的主院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顾妙音思忖片刻决定还是先不要打扰,径自走进西厢房。
兰姬一心盼着她归来,早就在桃花坞为她安置了一间闺房,春杪和槐序担心她在苗域住不惯,收拾了整整十大箱,吃穿用度一应俱全。
顾妙音在房中翻箱倒柜了一阵,好不容易在一箱珍玩中找到了她的压箱底。红绸站在门外,隐约看见顾妙音将什么藏进了衣襟里。
与红绸告别后,顾妙音便出了院子。
苗域地势高,每每夜幕降临,满天繁星就成了大山的引路灯,顾妙音不自觉往山巅看去,星灯已亮,璀璨夺目。
她斟酌了片刻,抬步向山顶而去。
方才在院中,还有一点她并未向红绸言明,就连她都看出了月眠有问题,谢灵毓不可能看不出,亦或者他早就看出来了,却还纵容这一切发生。
若是她还对谢灵毓保留前世的刻板印象,她会理所当然觉得这一切都是谢灵毓的阴谋,他在幕后操控了这一切。
可是……她隐约又觉得这并不是所有的真相。
晚风清凉,星光为伴。
就在她思绪纷扰时,山间的野草被星灯照亮了。
顾妙音缓缓抬头,谢灵毓身披一件火狐大氅,手里拿着提着一盏星灯,胳臂上还挂着一件白裘大氅。
两人目光对上,一个错愣,一个沉然。
片刻后,谢灵毓先开口,“本君来接你回去。”
顾妙音挑了挑眉,双手抱胸站在原地打量他,还以为谢灵毓这次怎么都要气三天,没想到就这么轻易服软了。
谢灵毓走上前,将手里的星灯放进她的手心,随后又取下白裘替她披上。
顾妙音垂眸,看着那双指骨如玉的大手灵活系上花结,眼中终于有了笑意。
谢灵毓掀眸看了她一眼,伸手牵起她的手,“走吧。”
顾妙音假装勉为其难,故意高冷道,“谢灵毓,我这人最受不得气了,你要敢给我气受我可不惯你。”
谢灵毓偏头,认真道,“哪次不是本君惯你?”
顾妙音想想觉得有理,笑着道,“小郡公,吃亏是福。”
谢灵毓不欲与她歪辩,懒懒垂眸,“嗯。”
*
回了摘星阁,滕娘又好一顿操持。
为了让顾妙音住的舒心,谢灵毓特意吩咐人在阁中划出一块地做厅院,还在偏离主殿的角落修建了一处小厨房。
顾妙音用完晚膳洗漱完,摘星阁已经换上了萤石,谢灵毓青丝半束靠在窗下的软榻上看书,她一入殿,他便放下了手中的书籍,抬眸看了过来。
“吃饱了?”
“嗯。”顾妙音点点头,走到东窗下的妆台前卸珠钗。
软榻与妆台对立,透过铜镜,顾妙音知道谢灵毓还一直盯着她。鬓发解了一半,拆不下去了,顾妙音起身走到软榻前,居高临下看着谢灵毓。
谢灵毓笑了笑,自觉让出一方小天地。
她挨着谢灵毓坐下,从怀中掏出一本手稿递给他,“诺~”
这倒是让谢灵毓有些意外,眸中满是兴味,“何物?”
顾妙音神气十足,“这可是我的最新力作,题材之新鲜创意之大胆史无前例。”末了,她又特意补充了一句,“这本就连徐蒙达都还没来得及看。”
听了这话,谢灵毓嘴角不自觉上翘,淡漠的琉璃瞳瞬间溢满了水光,他笑着接过手稿,在顾妙音期待的眼神中识相打开了第一页。
“……”
气氛一下凝固,谢灵毓几乎是顺从本心趋利避害闭上了眼。
顾妙音不解,“你怎么了?是不是光线太暗眼睛不舒服?”
谢灵毓缓缓睁眼,合上书,“跟光线没关系,是……”
是字太丑了。
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他实在很不能理解,骨头这么硬的人为何写的字松软无力,又大又小,那根本都不配称为是字,他三岁习文,执笔写下的第一个字都比她这狗爬式好上百倍。
“是什么?”顾妙音拿过谢灵毓手中的手稿,因为是手稿,所以涂抹的痕迹很严重,但这开篇包袱一个接一个,简直叫人拍案叫绝。
谢灵毓不想眼睛受罪,圈着她的腰身将她搂进怀里。
“本君现在不想看话本子。”
顾妙音眼睑微抖,偏头看着他,“那小郡公想做什么?”
明知故问。
谢灵毓半搂着她,曲腿弓着膝盖,一只手慢慢卷起裤腿,冷白的脚踝挂着一串闪闪银链,仔细瞧,这银链与当初夜宴上的那一根一模一样。
顾妙音眸底荡开一圈水纹。
谢灵毓捕捉到了这心动的讯号,用这只腿缠上她的腰,拂手解了她鬓间的簪子,青丝半呈软枕,谢灵毓将她压在榻上。
手稿从掌心滑落,夜风入窗,吹得纸页哗哗作响。
*
月挂中梢,月眠从守山前殿走出。
为了古域之事,月眠这几天常常出入守山前殿,与各寮寨主联系密切。
折枝手提星灯守在大殿外,远远瞧见月眠便殷勤迎了上去。从夜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