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聘从未见过江离这一面,从认识他的第一天,他就一直是桀骜不驯的,他就像一匹孤傲的狼,谁都不放在眼里。
可此时的江离看顾妙音的眼神却没了那份傲。
崔聘感觉到了危机,却又觉得有些失落,紧紧抓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有些话,只适合点到为止。
顾妙音站起身,就在崔承业以为她要来找自己算账时,她侧过身一言不发看向瘫坐在地上的崔聘。
没想到,这一世她们竟以这样的方式相遇了。
前世,她们一个是君王宠姬,一个是无宠君后。顾妙音虽得了司马昱所有偏爱,但终究也只是一个妾,而崔聘占着正妻的位置,却连死的时候都没能得到君王一丝怜惜。
说起来,顾妙音对崔聘是有些许愧疚的,因为上一世,崔聘受她若累被司马昱赐了凌迟之刑。
那时,她已经入宫八载,而司马昱也已经将崔家势力蚕食殆尽,只留了崔承礼支撑着崔家门楣。崔衍死后,崔承业争权失败,只能带着崔家残支回了清河老家。
原本崔聘靠着家族荣光,就算无宠在后宫也过得体面,后来崔家倾倒崔聘在后宫的日子渐渐不如人意。
大晋后宫竟是趋炎附势之辈,人人都知顾妙音不喜崔聘,于是宫人们为了讨宠姬欢心,想着法子为难君后,还总爱在顾妙音面前表功炫耀。
顾妙音虽不喜崔聘,但也并不赞同宫人自作主张,为免这些下作的人继续使坏,她特意带了贵重礼品亲自看望崔聘。
一开始,崔聘以为她是来落井下石的,还有些忐忑不安,后来瞧出她的好意也只是会捂着嘴哭着答谢。
顾妙音看不上崔聘,也从未有深交的念头,说了几句话便不耐烦要走,崔聘也不敢留起身相迎,没曾想人还没走到跟前就晕了过去。
顾妙音当时就黑了脸,她不过来一趟崔聘就敢跟她整这套,仗着有司马昱的宠爱,她也不慌,立马传来了御医,原以为是龙门宴不想竟号出了喜脉。
顾妙音已经忘记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出凤娇殿的了,她只依稀记得回到兰桂殿时她神魂都被抽离了一半。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闹,因为每次她生气都能把后宫掀翻。
但那一次,她很平静,她甚至还有心情在妆镜前梳发。
司马昱匆匆赶来,却被她的反常吓住了,陪着小心轻声软语哄了许久。
那时,顾妙音就觉得司马昱不懂她,她盛宠这么多年,若她想要个孩子早就有了,但是她不想要。她从小就被称为贱妾生的野种,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孩子背负一样的骂名?
上一世,她对司马昱是有期待的,她明白他身为君王的野心和霸业,也知道崔家女为后是他不得已的退让,可如今崔家势倒,司马昱竟碰了崔聘。
这让她猝不及防。
但一切荒诞又合情合理,因为他们才是名副其实的夫妻,生一个孩儿也是理所应当。
于是她笑着看向司马昱,拿出收藏多年的锦盒,当着天子的面将两绺结发的青丝往空中一抛。
“司马昱,从此以后你是君王我是妾,我们再无半点夫妻情分。”
新婚当夜,司马昱曾亲手剪下两人青丝盘发成结,他曾亲口许诺,此后他们便是结发夫妻,生死不弃。
司马昱看着眼前飘散的青丝,眼睛都气红了,起身踹倒了妆台,胭脂香粉洒了一地。
那也是司马昱第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顾妙音无畏,指着殿外,“你滚!”
司马昱被气的心肝疼,俯身用力捏着她的下巴,“仙仙,你别后悔!”
但他终是没舍得伤她,怒气冲冲出了兰桂殿。
此后的一个月,司马昱都未曾踏入兰桂殿。以前,他们偶尔也有争吵,但最多不过三日,君王又巴巴上前来哄,一个月,从未有之。
兰桂殿的宫人们比顾妙音这个宠姬还不安,纷纷劝她向司马昱服软,但谁敢给她出主意,她就把人杖责出宫,打得多了宫人们也就闭嘴了。
这样的冷战又持续了一个月。
在深宫从不缺美人,更不缺体贴温顺的美人,两个月不见君面这与打入冷宫没有任何区别,兰桂殿的宫人们开始懈怠,连吃食和衣物都开始克扣。
顾妙音不是崔聘,学不会逆来顺受,既然司马昱不要她了,她也不留恋了。
趁着宫人懈怠,她收拾了包袱便出了皇宫。平日里司马昱对她甚是宠爱,光出宫令牌就给了三块,她一路畅通无阻。
出了皇宫恰逢赶集闹市,世道乱了,这样的热闹也只在京安能看见。
顾妙音被人间烟火气的市井吸引,一路流连。路过一家酒馆时,见里面有人在说书,她觉得新奇便也想凑凑热闹,恰巧说书先生说的是琅琊城月姬慷慨就义的故事。
她听的入迷,小二端着酒盏上桌她也未曾察觉,只以为是茶水,闷了一口便觉大脑抽空,捂着嘴不停咳嗽。
那一世,她被养的很娇,平日宫宴司马昱也只许她沾些果酒,如市井这般烧心口的烈酒她自是喝不惯。
可她依旧觉得新奇,要了两坛回客栈。
她不敢回顾家,在她心里,顾家根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