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弦下,顾妙音神色不明,司马昱猜她还在为刚才之事生气。
小天子自知有愧,低声解释道,“方才虎贲军来报,拓跋云峥也在西蜀。拓跋祁红已死,拓跋云峥如今已是下任胡王的不二人选,若能擒住他对大晋大有裨益,孤必须得亲自去看一看。”
顾妙音眸光微动,不动声色收敛心神。
拓跋云峥这步棋可是她特意拿来引开司马昱的,如今已经到这节骨眼了,她不能因为这些小事乱了心神。
但戏还是得做足,顾妙音冷笑,一副阴阳怪气,“君上不必跟我解释,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司马昱沉默片刻,转身倒了一杯清酒,“孤以大晋国运向你起誓,今晚的吃食绝不掺任何毒蛊你尽可放心食用。孤去去就来,你别饿着。”说罢便出了香阁。
静坐片刻,顾妙音起身,抬手叩响窗扉,“我现在要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你若拦我那我们便打一架。”
话落,阁内一道身影闪过,顾溪站在离她一丈之外,神情复杂。
顾妙音转身看向他,“怎么样?打吗?”
顾溪摇头。
顾妙音了然,低头解下腰带。
“阿音,你这是做什么?”顾溪脸微热,转过身回避。
顾妙音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华服扒了下来,露出藏在里面的夜行衣。
“不该问的别问。”
烛火一晃,窗弦下只剩一堆华服,莹白的东珠挂在金枝上摇摇晃晃。
顾溪,“……”
沈愿之是遮月楼的台柱子,她的花船自不是一般花船能比的。
六盏风帆迎风猎猎,高高矗立的桅杆上挂着醒目的月字灯笼。甲板上皆是打扮鲜艳的花楼娘子,她们有的在比弄舞姿,有的在调试琴音,还有的忙着与岸边的俏面郎君打情骂俏。
彼时,香阁内一名身着粉衣的侍女正急得晕头转向,时不时向门口张望。
“落英,沈娘子还没好吗?花船都要入巷了,大伙儿都等着一睹魁娘子的风采呢……”
落英赶紧将身子堵在门口,“马……马上就好了……”
这可怎么办?往日戌时才入巷,这次竟不知为何提前了一刻,要是被人发现娘子不在船中可是会出人命的。
恰是这时,落英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方一回头便看见一张秾艳昳丽的美人脸。
“啊……”落英刚张嘴,就被顾妙音捂住了嘴。
“我来替你家娘子。”
落英如梦初醒,飞速眨了眨眼,指了指珠帘后的美人屏风。
顾妙音会意,立马窜进了屏风内。
“绿腰?”
稍稍迟疑了一瞬,她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换好装后立马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落英一早便将梳发的珠钗准备好了,彼时正在妆匣前调弄丹青,听见身后传来环佩声,这才执笔回头。
这一看,却把她看痴了。
在西蜀,绿腰裙可是独属于沈愿之的标签。这身舞裙上身是一片片鱼鳞状的金子缝合的胸衣,肩袖则是用臂钏固定的青烟色笼纱,裙摆低至跨间,百褶之间勾着金丝线,摇摆间裙底的风情若隐若现。
这身衣裳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原本落英还担心随意让人顶替会被拆穿,如今瞧了眼前这风景自是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顾妙音看着肋骨以下完全裸露的腰身,只觉沈愿之也太不容易了。
这衣裳美则美,只可惜是为了取悦别人。
落英执笔上前,“还差最后一步了,落英这就为娘子画上曼珠沙华的花钿。”
“这是为何?”顾妙音不解。
眼前的美人腰身白皙发光,细腻无瑕,如此这般便是最好的夺魂利器,落笔反而有瑕。
落英看着这样的腰身,心中忽然涌上一丝惆怅,低声道,“我家娘子腰身有疤,为了遮丑只要着绿腰便会在腰身画上曼珠沙华。”
闻言,顾妙音也不再多问,“有劳了。”
“快看!魁娘子来了!”
“在哪在哪?哪个是沈魁娘子啊?”
“还能是哪个?最大的花船一眼瞧过去最美的那个就是了。”
“这……美人拿扇面遮着脸,这能看出什么?”
“小郎君,这你就不懂了。这上等美人怎么只能看脸?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放眼望去就这身段哪个花娘能比?这腰若动起来,红帐里哪个男人……啊!”
刺耳的话音戛然而止,方才还自诩见识不凡的男子表情痛苦嘴里全是血,待他颤巍巍吐了一口血水,这才发现自己的牙齿断了四颗。
男子惊恐地往四周看了看,像是见鬼了一般夺命而逃。
甲板上,顾妙音手持香扇,遮在扇下的嘴角满是嘲讽。什么东西,敢对着你姑奶奶评头论足。
诸如此类的调戏之言不绝于耳,但顾妙音也不惯着,只要有一嘴入了她的耳朵,不是隔空弹眉心打入水,就是打烂牙齿糊一嘴血。
落英一直随侍在侧,要不是众目睽睽她真想拍手叫好。魁娘子游巷外人瞧着风光,但实则不过是哄抬身价取悦民众的权贵游戏。
“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不断有人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