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漫长的一天也终会过去。
明月终于挂上夜梢,西蜀城再次亮起满城莲花灯。
红绸坐在一家酒肆门外,捻着兰花指略有嫌弃甩了甩手里的血书。真是的,不过割破十个指头哭跟上坟一样,就这怂样还想去英雄救美?真不知道脑子里是不是有包?!
酒肆的客人鱼龙混杂,红绸一身武道劲装,脸上粘着连髯假须,完全瞧不出原本的娇媚模样。
“小二,小爷的酒呢?”叠好血书,红绸不耐烦拍了拍桌子。
“来了来了。”
小二刚把酒水端上,对面便坐下一道人影。
“脸上怎么这么多山包?被公子罚了?”
见来的是老熟人,红绸不在意挑了挑眉,语气里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苗千机同样是男子扮相,这几日因在青山山下守门,脸上布满了蚊虫叮咬的红痕。
两人一直不对付,什么都争,尤其喜欢争谁漂亮,如今在红绸面前丢了面子气得她一刻都不想待,扔下一枚竹筒便气呼呼走了。
“还是这般争强好胜。”红绸不在意笑了笑,拿过竹筒正欲拆,开苗千机又折了回来。
“怎么?公子还有交待?”
苗千机冷笑了一声,“公子哪有空搭理你?!”说罢,便将手里的玉箫扔了过去。
红绸接过玉箫,目光微怔,随即懒懒笑道,“这不是你的保命小口哨吗?”
苗千机也不示弱,“别告诉我你入苗疆只学了媚术连五虫都不会驱了?给你就拿着,你可别死了,等你完成任务回来我还有账跟你算!”说完不等红绸反应转身隐入了人群。
“……”
脾气还是这么大,红绸抿嘴一笑,将玉哨放进胸口,随即拆开竹筒取出里面的信笺。
目光一睇,红绸脸上顿时闪过惊讶之色。
公子这是何意?
鸿儒书院,书阁内静悄无声。
崔承业浑身是血,尽管身上已经被刺了无数个剑窟窿,他依然用尽全力爬向不远处的女娘,手指掐入地缝,卑微到了尘埃,“为什么?是不是他们威胁了你?”
陈良妹看着眼前的男人,眼里只有许久以来得偿所愿的畅快。
“为什么?因为我恨你!如果不是你,我阿娘和阿兄不会把我卖了,如果不是你,我与季郎也不会被拆散!崔承业,是你毁了我的生活!你就应该下地狱!”
崔承业只觉身上的痛远不如她一句下地狱。
但事情明明不是这样,若不是他,她只会比现在更不堪。
那日他从花巷出来亲眼看见她阿娘为了给她阿兄还赌债要卖女儿。他不差钱,便给了银子让他们回去,原本这事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可后来她的阿娘和阿兄得知了他的身份,主动将她送上门,他一眼心动,这才要了她。
没想到最后只得到一句下地狱。
眼看白甲长枪高举,光刃落下,天边忽然传来一声,“公子!”
崔承业猛然抬眼,高悬头顶的长枪折断,红绸一袭黑衣,一柄长剑从夜色里杀来。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要他死,唯有眼前这一人舍命也要救他。
崔承业一下幡然醒悟,哭着嘶声呐喊,“红绸,快走!别管我!去见我阿翁!”
红绸的夜行衣被血水浸染都变了色,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是谁的血,她举步艰难向他一步一步杀来,眼里是不顾一切的决绝。
“红绸不走!红绸绝不会丢下公子!”
顾妙音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发现天已经黑了。
睡得太久,醒来时头还有些昏沉,她揉了揉眼睛指尖一弹,榻边案几的烛台‘簇’地一下爆出了火花。
她坐起身,随意拿起扇面把玩,转了几圈依旧猜不透里面的玄机。
算了,吃饱了再说。
正想着,目光一睇忽然发现垂帐之上有暗影流动。
顾妙音定神,看了看手里的扇面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烛台。为了验证心中猜想,她起身走近烛台,将扇面放置烛火之前,玉面屏风上立马显现出了玄机。
看着屏风上密密麻麻的出逃计划,顾妙音不得不感叹沈愿之的聪慧,仔细将上面的内容一一记下后,顾妙音手掌聚力,竹节绢扇瞬间化作齑粉。
“阿兰!阿兰!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这时,院外忽然传来金彩急促的拍门声。
顾妙音转身推开房门,屋内一阵风起将粉末吹散于天地间。
兰姬听见声响,赶紧跑去院口,门一开金彩一头栽进兰姬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阿兰!飘儿姐出事了!小雪儿……呜呜呜呜,这可怎么办阿?”
季母见状赶紧上前搭手将金彩扶起来。
兰姬听了更是急到了嗓子眼,“阿姊,你别急!慢慢说,飘儿姐和小雪儿怎么了?”
金彩一想起那腌臜事哭得更伤心了,“朱富贵那个杀千刀了,他把小雪儿卖给了花巷专事暗寮的娼馆……”
兰姬脸色顿时刷白,西蜀城自崔家接管后虽有明令女子不满十四不得登船,但巨大的利益之下还是有不少暗寮暗箱操作。
这些幼童接待的恩客多是残暴之徒,根本熬不过一夜,当年仙仙就是被管事看中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