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有人迎出来,陪着笑招呼狄平。狄平把缰绳扔给后面跟着的小厮,漫不经心道:“你是司寇?先给我大姨姐找间好屋子。”司寇笑道:“狄大人想要找什么样的屋子呢?来,看看这一间行不行,挨着甬路,房子也干净。”狄平看了看,皱眉道:“还是找个清净点儿的地方,这儿一天人来人往的,吵死了!”司寇忙点头,“那咱们往后走,后边清净。”流人所是一个大院子,左右各一条甬路,房子整整齐齐的,共有十排,每一排有三趟,每一趟十间屋子。边走,司寇边介绍,那间屋子在最后一排,挨着城墙呢,保管清净,屋子刚裱糊过,两个人住宽宽敞敞的,邻居都是夫妻。说着到了,确实清静,新裱糊过,不过只有一间,流连觉得不太满意,最糟糕的居然还是泥地!
狄平问道:“别的地方呢,没了吗?”司寇为难地说,“别的没了,今年房子特别紧!先将就几天,等改天有了空屋子再换。”流连出来看了看,院子宽大,又有树荫,甬路旁就是水井,茅厕虽远点儿,好处是不臭,正要点头,无意中看见最西边的两间,窗纸破破烂烂的,明显没住人,便指了指那边问:“那两间有人住吗?”司寇忙打开门,难怪司寇绝口不提这两间屋子,里面比遭了灾还凄惨。墙皮被扒,火炕被刨了一个大洞,连地下辅的砖都被撬起来砸碎了,想来上一任房客恨透了这个地方。
“刚走,还没来得及收拾呢。大工程!”司寇解释道。
流连道:“我找人收拾吧,我想住这个两间的。”
“好说,好说!”太好说了,司寇看了狄平一眼,“自己收拾出来的屋子住着顺心,今年的房钱就免了,那什么我去叫人把里边儿的东西清理出来,你就先住这个单间儿,弄好了再搬。”说着快快地溜走了。狄平撇撇嘴,“钱多烧得!这两间屋子收拾出来得十来两银子,今年都过了一大半了,房钱还能有多少?”流连低头道:“那一间屋子太小了。”
“由你吧,反正你也不差那几个钱。人明天我给你派来,你只要管饭就行。知道怎么备料吗?”看看她那样子也不像会的,狄平叹了口气,“下午我派人来帮你采买物料,你预备好钱就行。”流连忙笑道:“多谢多谢!走,请你喝两杯去。”
“算了吧,我忙得很呢,先走了,等你这儿安置好了,好好炒俩菜,我再来喝!”说完也不停留,大步离去。
主仆二人回旅店结算了店钱,叫了马车搬了东西。不一会儿来了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兵,听流连讲了讲布局,仔细丈量一番,很快就核算出用多少物料,还陪她出去选定材料,叫店家抓紧送去。
装修总是忙乱的,古今没什么区别。好在人手和材料都齐备,半个月的工夫,总算弄完了,大约因为招待得好,几个兵卒还热心地用剩余的材料帮她们在院里搭了个小棚子,窄窄长长的,可着院子,靠西墙,一点儿也不碍事,不仅能蔽柴火,夏天还能当小厨房。
流连买了几件家具,择了日子请保才和狄平过来暖房。保才拿了几幅字画和两盆盛开的桂花,狄平拿了一床羊毛毡子和一对盘子。流连把他俩迎进来,翠翠忙泡茶。两个人里里外外看了一回:房子裱糊地四白落地,地下用方砖墁地平平整整,新糊的窗纸雪白,狠狠夸了夸,便坐下喝茶。流连陪着他俩聊了几句,出去炒菜。桌上已安好凉菜,流连请了司寇做陪,三个男人先喝起来。
流连的屋子是两间,门开在西边屋,中间用纸窗隔开,翠翠睡在后半间。流连住里间,里间北面半间挂着帘子,靠西墙一铺四尺宽的小炕,东墙边是两个衣柜。南边儿靠窗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上放了一个鱼缸,里面有几条小金鱼快活地摇着尾巴。
狄平叹道:“到底是女人,住在这儿,屋子都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司寇点头应和。翠翠流水一样把菜端上来,十分丰盛。司寇赞了一声,“好手艺!不比聚源酒楼的头厨差!”
流连弄完菜脱下罩衣,坐下先敬了保才和狄平,又谢了司寇,然后招呼翠翠坐下,郑重道:“这是我妹妹,两姨妹妹,以后就是我的亲妹妹了!”三个男人忙端酒向她贺喜。翠翠满怀感激地喝下去,借故起身去撩起门帘,正午时阳光正好,洒进来暖暖的。
流连被灌醉了——本来就没酒量,哪里禁得起三个男人轮番劝酒呢!三个男人哈哈大笑着,兴尽而散。
日子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过下去了。曾经翠翠问流连为什么不找机会逃走。流连被问楞了,她从来没往那儿想过,遮掩道:“我走了你怎么办?事儿不全成你的了?”翠翠感动坏了,泣道:“小姐,你傻了吗?我一个丫鬟,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又不是我把你放走的!”翠翠坚定地认为流连是怕连累她和家里剩下的人,其实流连不过是厌倦了京里的无聊,林珩不在了,所有他们曾经到过的地方,都会让她触目伤情。她想远离这个伤心地,借机从仁王身边离开。
流连是需要服劳役的,流人要服的劳役主要是采石,年老体衰的男人和女人大部分在粮秣所,粮秣所的活计主要有铡草推碾磨淘洗麦子和晾晒粮食。有狄平的关照,她自然不会去采石场采石,她干的是最轻松的碾米的活计,每天抱着碾杆转得头晕,滚元宵似的,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