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阵风迎面吹来,带起的砂土让王文佐赶忙闭上眼睛——但还是有点晚了,沙子钻入眼睛,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泪水盈眶而出,无法亲眼目睹战况。但声音依旧盈满耳朵:战场上喊杀声激荡:先是断折长枪的劈啪,然后是刀剑交击的响动,以及“新罗万岁!”“向前!”的呐喊。王文佐知道无法自己马上睁眼,便凝神谛听。他听见马蹄奔波,铁靴溅起浅水,刀剑劈橡木盾的钝音,钢铁碰撞的摩擦,弓箭呼啸,战鼓雷鸣,一千匹马同时发出惊叫。人们或高声咒骂,或乞求饶命,或得免一死,或劫数难逃,有人得以生还,有人则命丧于此。
“怎么了,王校尉你为何闭上眼睛?”
是金庾信的声音,王文佐赶忙强自睁开眼睛,苦笑道:“末将方才眼睛进沙子了!”
“原来如此!”金庾信唇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老夫还以为王校尉是不想看到这般丑态呢,不过这倒也不奇怪,老夫戎马半生,本以为早已看惯了,没想到方才还是有些不忍直视呀!”
“这老狐狸就没一句真话!”王文佐腹中暗骂,此时他的眼睛已经可以勉强视物了,向战场看去,只见高句丽一方已经在左翼渐渐占据了优势,迫使新罗人的右翼不断向后退,虽然新罗人右翼抵抗十分顽强,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如果没有什么转折的话,高句丽人左翼的胜利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王文佐不禁打了个寒颤,虽说自己不是新罗人,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自己与新罗人此时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如果这一仗新罗人败了,自己也要一起完蛋。
“金大将军,我方右翼——”
“无妨!”金庾信做了个手势,打断了王文佐的提问,然后他便用新罗语连续发出了几道号令,王文佐不解其意,猜想应该是调度兵马去支援己方右翼,细看战场,果然有两队步卒向右翼而去,但随即高句丽那边向己方左翼调派了援兵,显然敌军的指挥官也注意到了这点,打算将其作为己方的突破口。
“大将军!”
“大将军!”
虽然无法全部听懂那些新罗花郎说了啥,但凭其语气和神情,王文佐也能猜得出個大概,应该都是在向金庾信请战挽救危局,但金庾信就好像聋了一般,完全没有听到众人的请战,只是坐在马上,凝视着战场,一动不动,王文佐也不禁怀疑这老头儿到底是镇定自若还是老年痴呆。
“仁寿!”
王文佐惊愕的抬起头,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但眼睛不会骗人,只见金庾信叫来了金仁问,正指着新罗军的右翼说些什么,显然这是让金仁问前去支援。
“大将军,大将军!”王文佐赶忙抢上前
“哦?”金庾信面无表情:“王校尉,何事呀?”
“若是要让仁寿大将军出战,还请让末将为前驱!”
“哦?”金庾信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王校尉这是为何?莫不是觉得鄙国之兵不堪一战?”
“末将不敢!”王文佐苦笑道:“临别时苏大总管曾有军令,仁寿大将军乃是天子心爱之人,若是有半点伤损,便拿末将是问。若是苏大总管得知末将坐视仁寿大将军身处险处,只怕会重重治罪!”
“原来如此!”金庾信笑了起来:“仁寿,想不到大唐天子如此看重你,好,好!先王在地下有知,也会心中甚慰呀!”
“仁寿不敢!”金仁问垂首应道,无人能够看清他此时脸上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王校尉了!”金庾信挥了挥手:“护卫我这仁寿贤侄平安归来!”
“喏!”王文佐应了一声,起身后退了两步,站在了金仁问的身后,他随金仁问下了坡,低声道:“大将军,军令在身,方才莽撞之处,还请见谅!”
“无妨,你一番美意,我如何不知!”金仁问笑了笑:“待杀退了强敌,再说其他!”
“是!”王文佐应了一声,他让桑丘去传令召贺拔雍、崔弘度所部来,自己跟在金仁问身后,向新罗军的右翼而去。
高句丽军。
“看天色也不早了了,这些新罗狗还真硬呀!”泉渊男建皱起了眉头:“让高舍鸡准备好,等我号令!”
“是!”
泉渊男建搓了搓手,即便身披貂裘,寒意依旧能透过皮裘,让你的手指发麻,骨节僵硬,最可怕的是天黑之后,寒冷悄无声息的捕获自己的猎物,让你四肢麻痹、牙齿打颤,最后浑身无力、昏昏欲睡、安详而又恬静的躺下,第二天早上变成一具僵尸。
“一定要在天黑前结束,否则赢了也和输了没啥区别!”泉渊男建心中暗忖,尽管自己把新罗人的右翼打的节节败退,但距离完全胜利还有相当的距离,而时间已经不早了,是下注的时候了——让那一千甲骑具装打穿新罗狗的右翼,然后扫过敌军的背后,一举夺取全胜。
“大将军,您听,脚下有动静!”王文佐低声道,脸色阴沉。
金仁问没有说话,跳下马来侧耳伏地听了听,他惊讶的看了王文佐一眼,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在杀声震野,矢下如雨的战场上注意到这个的。
不待金仁问发令,王文佐就下令麾下唐军变换队形,以抵御即将到来的敌骑冲击。其实冷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