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的砖石和焦木,一白一黑两道影子如履平地。
黑豹速度很快,但它追不上陆锡。
女子的吟唱声骤然发紧。
黑豹耳朵一动,停止了追捕,猎物不见了踪影,主人的指令让它生出了焦躁,爪子在地上不停地抓挠。
嗖一下轻微的破空声。
黑豹分辨出声音来源于头顶。
它仰起头,一道惨白的影子映入它的视线中。
由于惊惧,黑豹的竖瞳圆睁。
陆锡从天而降落到了它的背上,它就地翻滚,试图把人掀下,却正好暴露了脆弱的颈部。一条弦丝绕颈两圈,深深地勒进了血肉中。陆锡捏着弦丝的两端,用肘把它的头按在了地上。
黑豹在痛苦中停止了挣扎,发出绝望的嘶吼。
夜里静寂,女子的歌声早已消失。
可陆锡知道她还在。
黑豹的主人在它追出去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不对,试问哪个正常人的速度能与豹子一较高下?
陆锡能。
他甚至还出其不意反制住了这只凶兽。
陆锡道:“你杀不了我,你也不敢杀我,朝廷的海捕文书已到,你知道我的身份。万一我在你们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将永无宁日。你偷了东西栽赃给我,放猛兽出来吓唬我,无非是想赶我离开而已。为什么呢……”他自问自答,平静地道出自己的猜测——“因为苏宅里有秘密,你怕被人发现。”
对方并不敢露面回应他。
他像是自言自语,还自得其乐。道:“世上到处都是见不得人的秘密,哪块土地下没埋着几桩阴司,把东西还回来,我不管闲事。”
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豹子的乌黑油亮的皮毛:“养得真是好,一定费了不少心力吧。苏姑娘认定是我偷了她的东西,你要是执意不肯还,我只能扒了它的皮,向苏姑娘交差了。”
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一支短箭投进了院子,尾端系着一张字条,正好落在他脚下。
陆锡展开字条,上头只有潦草的两个字——“水缸。”
黑豹的身下聚了一洼血,它脱力的躺在地上,陆锡解下了弦丝,它躺在地上喘息了很久,才在主人指令的催促下,慢慢离开。
陆锡在厨房的角落找到了一只半人高水缸。
缸里没有水,他掀开一道缝,吹燃了火折子,照亮了下面一处缺了砖的泥坑。
这苏宅仿佛有老鼠到处打洞。
陆锡把东西挪回原来的位置后,他离开苏宅,顺着镇子往西,找到了门前三棵柳的宅子,眯眼辨认了一下门匾上的“陈宅”二字,绕到侧面,轻轻巧巧地翻进了院子。
陈家的院子方方正正,没有九曲游廊,没有嶙峋山石,一览无遗。
陆锡环顾周遭,只有东厢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他的耳力比常人敏捷,隐约听到有女孩的啜泣声。
他跳下去,敲了敲东厢的窗。
屋里的哭声停了,紧接着,窗户被拉开一条线。
陆锡透过窗,没瞧着人。
忽然一个很轻的声音从下面响起——“你怎么来了?”
陆锡立刻低头去看,只见苏锦书蹲在窗下,只抬头露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通红的,盈着水光。
陆锡愣了一下,也蹲了下来,与她平视,道:“我听见你哭呢,怎么了?”
两个人隔着一扇窗,都只露一双眼睛,互相对着轻声说话。
苏锦书:“我的话本子……”
陆锡道:“让猫儿叼走了,已经找回来了,明天就带你去看。”
苏锦书“哦”了一声。
陆锡又问了一遍:“你哭什么呢?”
苏锦书躲开了他的目光,垂眼往下看,浓密的眼睫像一把小扇子,遮住了那双水光潋潋的眼,她说:“我怕老鼠。”
陆锡:“哪有老鼠,我帮你拍死它。”
苏锦书把窗户开大了些,侧身一指里面,房梁上倒吊的耗子映入陆锡的眼中。
陆锡拍拍窗台:“让一让,我进去。”
苏锦书看着他爬进来,踩着个小圆凳踮脚勾上房梁。
想起这人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这辈子还不知见没见过老鼠呢,苏锦书忍不住关切:“小心点。”
陆锡道:“放心吧。”
他解下绳子,拎着那死耗子到窗边,扔出了院墙外。
他拍了拍手,关上窗,道:“我若是不来,你打算这么在角落里蜷一整晚?”
苏锦书背贴着墙:“那怎么办呢,一躺下就瞧见它,万一晚上掉下来……掉我嘴里怎么办。你怎么来了,是苏宅有鬼跑去吓你了吗?”
陆锡道:“没有鬼,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东西找到了,别担心。”
苏锦书默了一会儿,道了声:“谢谢。”
陆锡指着房梁,说:“这一看就是故意欺负你,是谁干的?”
涉及到她的私事,苏锦书不大愿意深聊,显得哭哭啼啼,自怨自艾,失了体面。
陆锡一向不强人所难,她既然不想说,他就不问了,道:“那没别的事情,我就走了。”
仿佛他从镇东到镇西跑这一趟,只是为了捎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