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珠夫人提笔写了药方,命人去照方抓药。“今日一帖药下去,热就可以退了,明日我再来看你,给你换药。”
这话是说给舅妈听的。意思是她明日还要再来,让她收敛点。
苏锦书小半张脸藏在被子底下,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乖巧的“嗯”了一声。
彩珠夫人在苏锦书屋里留了一会儿,亲自盯着人熬好汤药,喂她服下,天色擦黑才离开。
舅母送客到门外,大门关上。
苏锦书听见她在院子里啐了一声。
人前装孙子,人后散德行。
苏锦书用帕子盖上了脸,遮住了眼中的嫌恶。
当人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就是无坚不摧的开始。
苏锦书早就不会为这种遭遇伤心流泪了。
有哭的气力,不如盘算一下,怎样报复回去才解气。
翌日彩珠夫人再来的时候,带了一瓶自制的丸药,让她收好。
苏锦书已经退了热,只是一夜没休息好,显得没精打采。
彩珠夫人望着她直叹气。
苏锦书假装没看见,也不愿去深究那目光中的深意。
三天后,她病大好了,欢蹦乱跳下了地,从后门溜出去,摩拳擦掌,打算去找她那脏心烂肺的表哥,施以报复,以牙还牙。
表哥陈何生是舅舅家的独苗。
这名字听说是当初花重金请道长算出来的。
苏锦书一直纳闷,这名字真的好吗?何生,何生……何必要生?
莲沼镇山清水美,一面傍山,三面都是绿水环绕。
表哥陈何生一天到晚游手好闲,招猫逗狗,并不难找。
苏锦书顺着河边找到了人。
他正在打水漂。
苏锦书走过去。
陈何生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
苏锦书一袭青绿色的罗裙,不胜清凉。
舅母虽没长好心眼,但十分在乎名声体面,莲沼镇说小不小,说大不大,万一传出个苛待甥女的坏名声,他们一家都抬不起头。所以在吃穿用度上,舅母从不明着苛待她。
苏锦书容貌生得极好,十六岁正是豆蔻好年华,无论站在哪,都亮眼得很。镇上的老人都感慨,说她不像是这莲沼镇风水能养出来的人儿。
苏锦书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开口道:“哥,舅母叫你回家。”
陈何生俯身捡石子:“扯淡。”
石子贴着水面掠过去,激起一连串的水花。
表哥虽然不是东西,但却有几分脑子,彼此互相防备着,倒不是很好骗。
苏锦书抿唇一笑,没关系,她的招还在后面呢。
前几日那事的起因有点复杂,陈何生看中了镇上一个姑娘,想买点小玩意儿讨人家欢心。可舅母那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把钱掐的紧,除了每月的例银,一文钱都不会多给他。于是他就把主意打到了苏锦书身上。
苏锦书也没钱,但她有几件值钱首饰。
陈何生想要她那个金八宝镯。
苏锦书当然不会给,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娘亲就给她的念想,谁也不能拿走。
陈何生心眼比针小,因此记恨上了,咬牙切齿好几天,终于寻着时机把她锁在冰窖,狠狠教训了一回才解气。
苏锦书也跟着弯腰捡石子:“我也要打水漂,哥,你教我。”
陈何生不屑:“就你?蠢东西,学得会吗?”
苏锦书用力一抛,在河中心打出了一个孤零零的水花。
陈何生正要嘲笑。
又是一个水花在近处响起。
苏锦书惊呼了一声。
陈何生回头看她,不耐烦:“你叫什么?”
苏锦书摸着手指,踮脚往河里看,一脸焦急:“我的戒指甩掉了,完蛋了,哥你快帮我找找。”
陈何生扫了一眼她的手。
苏锦书一共有几样首饰,全家人都清楚。
陈何生道:“哪个戒指?”
“那枚花丝玉髓的,可贵了!”苏锦书好像要急哭了:“你愣着干嘛呀,快帮我找找,万一真丢了,我就惨了,舅母一定要掐死我。”
陈何生不为所动,吊儿郎当道:“关我什么事,挨掐的是你又不是我。”
苏锦书红着眼圈一跺脚:“你不帮算了,我去喊狗哥来!”
她转身顺着小路跑远了。
直到她身影彻底消失,陈何生才慢吞吞有了动作,他把衣裳一件一件的脱下来,堆在河边石头上,光了上身,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去摸戒指了。
岸上的草一动。
一根树枝伸出来,悄无声息挑走了陈何生的衣服,一件不留。
苏锦书心口憋了许多天的郁气终于发出来了。
舒服了。
苏锦书挖了个坑把衣服埋了,撒欢似的跑到山脚下,推着船进了藕花深处。
绿水芙蓉,鱼戏莲间。
鲜嫩的莲蓬头掐下来的时候,茎上还缠着白色的丝连。
苏锦书提了一个小元宝篮,很快就堆得冒尖,她又采了一只粉白的荷花插在提手间,便靠在船里,剥起了莲子。
不知不觉间,小船飘到了荷田边缘,再往外就是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