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白骨山脉如永恒一般横在黑天之下。满目单调的白色上,唯一的动静是两个仙人残魂,如两只透明小蚂蚁沿着一条巨型白玉慢慢地爬。那便是隐天岑的残魂正若有似无地牵着郁子规四分之一的残魂,一边跟她闲聊似的说着话,一边沿着山腰一侧一路飘上去,踩着半空、掠着风儿往山巅上行进。
她们魂身的模糊轮廓如两面无风自荡的旗帜,她们踩不到实处的脚步是一种无生无死、无根基的轻盈……
“当初,鲸舟在诸多旧界中独独挑了这里来建立一个试炼场,据说是因为这块地方最合适。合适的意思是,这里偌大一块‘土地’当时的状况,刚刚好符合可以人为建立一方修真界的条件——”
“和天庭崩塌后的许多旧界一样,它因为失去了来自天庭的那种自上而下的固有秩序,再无规则管束,原本聚在一起组成这片‘土地’的万千大小修真界界膜破碎分散开来,慢慢地解体,整个分崩离析,往四面八方混沌云海彻底飘散而去。若要在界膜与界膜之间建立一些新的修真界,这就是再合适不过的时机。于是鲸舟降临了。他们只来过那一次。但一次就够了。他们拿出了某种谁也不知道的手段,——或许正是鲸舟自己发明的那种新秩序;再加上些特殊的法子——比如时空大道,……就像设立阵法一样,他们在最中央处建起一个特殊的试炼秘境为阵眼中心,把千千万万正在分崩四散的中小型修真界又‘拉’了回来,于是各个大小修真界停止了分崩离析的趋势,重新凝定下来,作为一片牢固的大型修真界而存在下去。从此这里时空大道盛行,缝隙遍地,却也是仙人们对旧世界所能做到的极限了。据说这便是万空琉璃界名字的来历……”
“原来万空琉璃界的时空大道是这么来的。”郁子规心道。
她在人仙界混着的这些年,也曾听人说过鲸舟把许多旧界一个个收服的辉煌历史,但未曾把那些遥远传说跟自己修途上会遇到的事情联系起来。更没想到,会由一位神仙境在这样一种境况中亲自讲了给她听。
虽然这位大能只仿佛是把她当个小树洞似的……
郁子规抬眼瞅瞅隐天岑,正看到她的侧影。她根本没有看向她,而是凝望着黑天白地的天际线,很随意地用一只残魂之手扯着她往高天风中去。
她被她扯着不由自主地往上飘,闭紧嘴巴、心甘情愿地继续充当小树洞。
“这不能怪万空琉璃界。云海之中多少旧界都是如此,它也不过是顺应了潮水的变化。有些幸运的旧界都是像这样顺利步入了新的规则,而有些不幸的没能步入,整片‘土地’日月流散,云海地坠,也见得多了。我已经明白了为什么现在都无人在意自然与不自然了。天庭崩塌若是‘自然’之事,那事到如今的一切也都是自然;而若它是‘不自然’,那作为前因,活下来的我们也是不自然之后果……”
“万空琉璃界让我想起了我曾见过的一些地方,一些人。我记得每次路过一些旧界,总会有人请我加入,请我留下。可每次我都会说,我没有找到我要去的地方。我可能根本不会去找。我说我不会仅仅因为要活就走上那条路,哪怕那可能是唯一的一条生路。大世界中始终维持千万年和平安宁乃至变得更为兴盛繁华的地方还有很多,但我依然认为这一片片‘土地’重新凝定不过是表面,各方旧界里还存在有某种深深的沟壑还未曾跨过。鲸舟也解决不了它们的问题。鲸舟只能立新而除旧必须是万千修真界自己去应对的劫数。如今万空琉璃界的这条缝隙让我明白了我是对的……”
隐天岑平时很少说这么多话的,但她其实有个习惯那就是爱私下里跟自家兽神进行无声神念交流,表面看上去还是沉默而拒人千里之外的。许多话她只会对她的兽说。深陷在这黑天白地里,身边没了她的兽,多了郁子规这么个小朋友拎在手边,不知不觉竟有点替代感,开始找回一种跟她的兽每天偷偷絮絮叨叨的感觉。
“——还好是如此!不然我们今天还找不着这个呢!”
这时一个潇洒的声音打断了隐天岑,把她从漫无目的的回忆中惊醒。
“到了。”她往前看去,顿时声音一变,对郁子规说。
前方,漆黑天宇下,星星点点、零零散散地散落着好些个大能者仙魂。原来她们俩已不知不觉飘到了山巅。黑天白地里数得上名字的那些仙魂看起来竟是齐齐在场。比如那只跟隐天岑挺熟的白兔地仙——抱月妖尊,也在那边蹲着呢。
“快来,就差你了……”
那位一直不知道叫什么的神秘无名真君,被一支长枪穿过魂身的大能仙魂,一见人到齐了就迫不及待地把隐天岑拉过去。
他热情地介绍起了他们此时把人聚在一起的目的:“我们找到了规律!”
同时热情地让出被他魂身挡着的路,把前方的情景指指点点给正在飘过来的隐天岑和她身边的郁子规看。
只见一群大能者仙魂儿紧紧围着一方彩色线条勾勒星云团翻滚的悬浮着的虚物。郁子规知道那是他们一直在时刻监控着黑天白地“外壳”的一张虚画地图,可以凭此监控此方空间的破绽,寻找出路。但今天它的模样不再是只如一个小棋盘般大了,今日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