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一颗流星般瞬间坠入大地的是一道疾影。
它快得仿佛看不见,既没有奔向岑天放沿江离去的方向,也没有奔向野外正在交战的朝廷军队和自在教双方,更没有奔向这个时空中即将死去的岑与痕,而是目标十分明确地,径直冲向了那些残存聚集的鬼气风暴之底。
于是便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远离人群、最深最浓的江面风暴中央,亦即那颗从年前往外输送鬼道道力的时空琉璃所在的位置,一颗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流星就这样落了进去。
如一滴水落入水面。如一只孤鸟投入茫茫林海。
无尽涌动的鬼气和鬼道道力,以及它们掩盖之下那些错乱的空间与时间碎块,瞬间将小小的夜枭形傀儡身吞没!
……
没错,本该听令来这主时空的岑与痕身边安静等待,远远而高高在上地操纵沙盘天机线的郁子规,她直接跑去了另一个方向。反倒与这个时空中的岑与痕离得更远了。相当于把他甩到一边不管了。
她急冲冲跑去了那颗时空琉璃的所在。
现在还没有到收尾重叠的时间点,大约还有半刻钟的时间,所以为了做这额外的“小动作”,郁子规不得不操纵傀儡身挪一挪位置,亲自坠入时空琉璃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她首先要去寻那个已经湮灭的平行时空中的另一个自己。
……
千色交织。流光溢彩。
破碎的时间线和折叠错乱的空间折出万千琉璃光影,如一条通往虚空混沌的大道,在傀儡身眼中的前方铺开。
时空琉璃的“内部”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只见界云墙内不可知的黑暗混沌中,搭起一条剔透晶莹玲珑水晶般洞壁构筑起的长长隧道。
可那上下左右包围着视野的并不是什么水晶,它们每一寸吉光片羽般纷飞的微芒都是因时间线破碎逆倒因此而首尾混乱出现差错的碎块空间。神秘的时空大道将残破的它们拢来搭成这一道隧道,与别处完好不受影响的其他时间和空间分隔开来。它们一边的尽头是那平行时空已经灰飞烟灭的四百一十年,而另一边尽头是主时空的此时此地,夜枭形傀儡身中的郁子规冲进来的“入口”。
整块琉璃内部最核心处,却是一抹淡薄人影,如凝固在层叠水晶深处的一粒沙子。
满身断线天机化成的气运如茧一般包围着他旋转,而这个茧似乎正要坠落,又没有坠落,处于一种很奇怪的中间状态。
这里的这些时间,似乎都是凝固的……郁子规想道。
生死狱主没有抹除整个时空琉璃就是因为面前这抹身影的存在。岑与痕以鬼道人仙境新诞生的仙躯带着魂魄中半诞生的仙骨雏形生生“卡”在了中间,因此支撑了它和它中间鬼道道力的传送与散发。不过话说回来这时空琉璃里剩下的大概也只有这些鬼道道力了……生死狱主在抹除那平行时空之后曾取走岑与痕的这个小小仙躯,但那是他凌驾于所有时间之上在这颗时空琉璃通往主时空的终末处取回。在时空琉璃内部所有时间错乱凝滞,它整个还没消失,那么里面发生的事情也不曾结束,它就一直“卡”着,生死狱主将岑与痕仙躯收走那一个瞬间于是便凝固在这里无限延长,无限停滞。所以在郁子规眼前才是这样一种奇怪状态:岑与痕刚诞生的仙躯正在被收走,但同时又还没被收走。不上不下,这是一个永远的瞬间。
本来郁子规被派下来就是要等外面那个岑与痕死那一刻将他扯过来与眼前这个仙躯被收走的鬼道人仙境岑与痕重叠,不过郁子规现在竟然提前到来。亲身跑进这颗时空琉璃来围观他了。
不但是围观他。她是根本没打算去重叠他,而是提前跑过来重叠自己了……
“我在哪儿呢?”
她寻找着。
知道自己身上也有因果循环需要完成拼合,她就百分百肯定平行时空中的那个自己也是更不甘心就此消失,跟这个岑与痕打包捆一块儿被卡在这等待重叠了。她自己也在这里。那一个她也是已经毁灭的平行时空留在时空琉璃内仅剩的东西之一……
“找到了!”
一只小飞虫,跟躲暴风雨似的躲在岑与痕仙躯周身的气运中,同时被保护着。
平行时空里搞乱了一切指导岑与痕修出鬼道的那个她,与顺利渡过平行时空一无所知被揪到轮回台上骂了一顿又被踢下来的那个她,便于这一刻,胜利会师。
重叠!
“原来……”
“我就猜是这样……”
“难道……”
飞虫身里的她一睁眼便看见了奔来的夜枭身中的她。反之亦然。
然后两个她的记忆便在此合为一体。
双方都有些恼怒,都想跟对方打一架确认谁才是主体。不过终究是大事临头不便纠缠这点鸡毛蒜皮,她们很顺利的不分主次双方平等地合了起来
装在飞虫身中的她亲手指点了一个仙国土着逆天改命夺气运创新道甚至诞仙骨的过程,了解了仙国为前辈们去旧迎新替仙骨的本质。
装在夜枭身中的她则看见了岑与痕完成以上过程的结果,看见了鬼潮中莫名出现的谪仙前辈,看见了生死狱主的奇怪态度,怀揣一个极大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