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毡两边则一边跪满了死者族亲晚辈,就连大金川土司莎尔奔的儿子也在其列。一边跪着死者的至亲家属,有良尔吉和泽旺生前的十七名情妇,并且一个情妇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叫僧格桑,大约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居然也带来了——再一次让人们惊掉下巴,权势名利之下的吸引力居然如此巨大!有人私下议论:“前些日子,泽旺阿妈出殡时,她们为什么不来大献殷勤呢?何况泽旺那时候还健在呢!”
他们一个个手执佛珠,默默祈祷。附近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也手拿转经筒为死者祈祷。数十位身穿桨红色僧袍的僧侣在活佛带领下为亡灵诵经超度,给逝者以尊严,给生者以安慰。
点燃上一排排酥油灯,僧侣们开始击鼓吹号奏乐,夹杂着悠扬的诵经声中,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一波接着一波,陆陆续续给死者行叩拜之礼。张广泗和岳钟琪惊奇地发现,不但十八路土司(除了沃日土司色达拉没来,他现在邛山监牢里仍然关押着。)来了,峨眉派五门八派也来了,就是连“玉观音”玉如意都代表香拳香大盟主来了!
这一来,顿时让张岳二人压力呈直线性上升,真怕一个不慎,被他们瞧出庐山真面目,还不一下子掉进老虎洞——插翅难飞了!当下暗中吩咐手下十几个人小心戒备,趁乱悄悄潜入官寨内堂,各自寻找鬼眼的藏身之处。
按照藏民葬礼惯例,亲友和邻居会以各种方式表达哀悼和尊重。这包括送钱、酥油和青稞酒等物品,以及在别人办理丧事期间避免举行喜庆活动。在丧葬期间,家人更需遵守一系列限制,如不洗脸、不梳头、不穿新衣服,妇女需取下装饰品,以示对死者的悼念。在此期间,家人不能笑、不能高声说话、更不能唱歌跳舞,也不能留客人吃饭,以保持一种肃穆的氛围。
天刚蒙蒙亮,此时将死者用白氆氇蒙住。从停尸处到大门口用糌粑面粉划一道白直线,随之由死者子孙沿其白线将死尸背至大门口。从大门口到天葬场,死者遗体交由料理遗体的天葬专职人员负责抬运。全家人必须参加丧葬仪式,但不能走到天葬场,必须托付个别亲戚挚友随去天葬场监督。是日天未亮前,亲友都到死者家中,为死者送行。每人手执一把柱香,一直送到十字路口。遗体从家门抬走后,抬尸者和送葬者一律不得回头望顾。
待天葬师他们走远,良尔吉领家人也一一与宾客们拱手告别。诸位宾客都走光了,唯独十七个情妇和僧格桑不走,并坚持要回家去!
良尔吉说:“按照藏族葬礼惯例,不是死者家人不能再回家去!你们来路不明,只是单独一方面证明是我大哥的遗孀和遗孤,怎可随便领进家门?!”
僧格桑的阿妈是个眉目传情的媚狐女人,嫣然一笑,嗔怪道:“刚才出殡时,守着那么多父老乡亲和亲朋好友的面子,你不吭一声。怎么?现在才刚一办完丧事,你就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了?看看刚才跪灵时,咱家的至亲那么少,如果没有我们姐几个到来给你捧场,啧啧,敢情只有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跪着哭吧!也太寒酸,太丢咱们家的面子了吧?!”
另外十六个女人也是七嘴八舌地乱喊乱叫起来:“就是呀,这叫用人朝前,不用人蹬后,居心叵测啊你!客人们送的那么多礼金,都让你一人独吞了吗?你二少爷从小在外地学武,人情道往你又随往过几回?这么多亲朋好友的关系还不都是我们泽旺生前维系的?礼金礼应归我们掌管!”
良尔吉拄着拐杖,肺都气炸了,厉声道:“你们真不要脸,明不正言不顺的赶过来跪灵,守着那么多宾朋好友的面子,我不好意思说你们,一是害怕大家伙笑话,二也怕你们闹丧,影响我阿爸和阿哥超度升入天堂。于是一忍再忍,忍到现在,没想到你们居然居心叵测,另有所图,真是卑鄙无耻!”
当下不想再多言,对土司兵说:“把这群疯婆娘赶走!”过来几十名土司兵就要动手,却被一个稚嫩的声音震住了:“我看谁敢动手?!”众人一看,却是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僧格桑!
他拿出一件东西,展开一亮,高叫道:“这是小金川土司印信,乃康熙帝当年亲自颁发!有印信者,方为土司也,方可掌管小金川!”良尔吉瞪大眼睛定睛一看,果真是小金川土司的身份证明演化禅师印信!原来康熙五年(1666),良尔吉的太祖父嘉勒巴归诚大清,康熙特授金川寺“演化禅师”印信,封为小金川土司,可以世袭!
“这土司印信前些日子,不是让阿哥泽旺献给清军元帅张广泗了吗?怎么在你的手中?莫非你是清狗奸细?!”良尔吉怒不可遏逼问。
不料那僧格桑的阿妈冷冷一笑道:“这是泽旺前些日子亲手交到我儿的手中,说他已被十八路土司联盟军追杀,命不久矣,只好让位于自己的儿子!”良尔吉听她无凭无据胡言乱语,气得咬牙切齿,命令土司兵立即将这群疯子抓捕!
不料数十名土司兵一窝蜂扑了上去,僧格桑脆生生地叫了一声:“阿妈,你和阿内(藏语,阿姨的意思)们都退下!看孩儿如何治服于他们!”像个猴子一样纵身一跃而起,竟稳稳落在一个土司兵的头顶,那名土司兵勃然大怒,当啷一声抽出佩刀,猛地往他脚踝骨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