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就可以找出每一首作品中的细微不同之处,只不过我们大多数老师不太会去重视这一点。”
“或者说老师心里明白,你懂的。”
老汤无奈一笑:“是。”
李安:“所以你问我怎么引导他,不如说我更细一点吧,不过关键在于他愿意听,愿意去发现尝试。”
老汤:“你给每一个孩子上课都这样吗?”
李安:“针对情况不同性格不同的孩子,我的侧重点和方式也会调整,重点是让每个孩子在每一节课都能有所收获。”
老汤心里说了声佩服,同样作为老师,老汤认为自己已经够认真了,可与李安一比,他有些惭愧。
这么上课究竟有多累,只有经历过的老师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
老汤笑:“这就是咱们的教学宗旨吗?”
李安跟着笑了笑:“是不是有点后悔来了。”
老汤:“这么有挑战的事情我还真想试一试。”
李安:“其实就这个问题,我和老吴也讨论过一次,我发现你们师门路数都是一样的,重复的东西一点都不弹。”
老汤:“我们在那种环境下真的没办法,老师也没办法。”
李安:“是,我明白,不光是你们那里,全国各地哪都一样,现在都是选拔,哪里是培养。”
老汤:“所以我们都变成了弹琴的机器,这个我们不包括你和老吴。”
李安:“老汤你说这个话我就不认同了,你的个人风格还不够明显吗?”
老汤叹:“就那样吧。”
李安:“不不,在我眼里你弹东西不只是规范,你是有表达的,你的那种表达我很喜欢。”
老汤眼神微变,接着便用李安刚才的口吻笑问:“具体些。”
李安:“就说黎明那段滴哒哒滴的快板,咱们比赛那次多少人弹这首曲子,五个人里面一定有四个人过于强调技巧上的急迫快感。”
“确实,这是咱们标准学院派的弹法,弹的人秀,听到人爽。”
“但是这一段的格局也就窄了,它变成纯粹的炫技了。”
“包括梁春雨弹的槌子琴的类似段落也是如此,这其实是一种遗传病,至少在我看来是一种遗传病,我们这一代都是受害者。”
“这样弹真的好么,我不认为,就从单纯的听感而言,连续的强调反而会给人一种逞强感,当整个段落都在逞强,听者的耳朵很容易产生单调感。”
“我认为这就是演奏者对于自身演奏认识不足的一种表现,它是一种思想被局限的病态。”
老汤不由自主地跟着李安的话点了点头:“是。”
李安话音一转继续说道,“当时听完你弹那段,我心里就说这哥们音乐审美绝对一流。”
老汤:“哈。”
李安:“当时你给我的感觉是技巧在握而不唯技巧,你是在用技巧勾勒音乐,勾勒空间感,我觉得太棒了,魏老师曾经说过一种境界,我觉得说的就是你。”
老汤渐渐收起嘴角的笑意。
李安:“魏老师说,有一种境界的演奏者是常人难以达到的,这类人用琴声表现修养,同时又有绝对的底气去争锋乐海。”
老汤眉头微微拧了一下。
李安:“听我你那段黎明,我就想到了魏老师这段评价,我觉得你就是这样的演奏者。”
“可你这样肯定吃亏啊。”
“那是比赛啊。”
“我又想你可能不是真来参加比赛的。”
“老汤,话说到这了,我不知道你当时是不是为了参加比赛去的,如果你是,那我真的佩服你。”
一顿,“如果你不是为了参加比赛,那我就更佩服你了。”
老汤动了动嘴,像是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安:“不管你是不是,我都是那句话,就差你了,我在见到你之前压根就没有想过你真的会来,但是你来了,你来了,你能带给我的,带给孩子们的,就是你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了。”
一叹。
“这里真的很需要你。”
良久。
老汤:“谢谢。”
士为知己者死,老汤觉得自己活了这么些年,真的遇到一个懂自己的人了。
老吴不是不想懂他,他知道,老吴就那个性格。
一个人的性格很难改变。
老汤也不想要那种刻意的被明白,他也不想告诉谁如何如如何,再好的朋友他也不会如此。
他就是这么个性格,也很难改变。
他喜欢恰到好处的不留痕迹,偶尔带点让他振奋的感觉。
就比如此刻。
四号钢琴教室,从这一刻起,老汤觉得自己已经和这几个字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羁绊。
这个羁绊叫荣辱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