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起来恨恨瞪着他道：“那你说是怎样？” 谢征被樊长玉甩开了手，也没起身，就这么仰躺在墓前;青砖地上，眸光微黯地望着漆黑;夜空道：“我没同你说过我母亲;事吧？” “她在我爹;灵柩回京后不久，便也自缢而去了，那一年我四岁。她死;那天，还给我做了桂花糕，穿了她最喜欢;衣裳，在镜前描眉点唇，我被她哄出门吃个糕点;功夫，回来她便已是悬在梁上;一具尸体了。” 樊长玉怔住。 “我被她托付给了魏严，在魏府过了十六载寄人篱下;日子。年幼时，被魏严;好儿子在盛夏里往被褥里塞过蛇，在严冬往床铺上倒过冷井水，也被他撕毁先生布置;课业……” “每每那时，我都会想她，也恨她，恨她身为大家宗妇，却软弱担不起宗妇之责，恨她为人母，却未尽母亲之责狠心舍我而去。更多个深夜里，我都是在噩梦中见到她荡在横梁下方;那截艳丽;裙摆。” 谢征笑了笑：“我以为魏严憎恶我，是我贪吃那一碟桂花糕，离开了我母亲，才让她有了机会自缢。我其实也是恨我自己;……” 樊长玉听他用这般平静;语气说起自己幼年;经历，仿佛是在说旁人;事，放在膝前;双手不自觉攥紧。 她只从朱有常那里听说，谢夫人是为了保谢征和参与进了揭发魏严;谢家旧部而死，却不知谢征同他母亲之间有这么多误会。 自己父母意外身亡时，她若不是为了长宁，都不会那么快振作起来。 他幼年便失了双亲，在当时怕是天都塌了，在心底把母亲;死归咎于自己，还在魏府备受欺凌。 樊长玉想起他当初听闻自己小时候给宋砚送过一对泥人，便也要给他也补一对。 那时她在心底里觉着他幼稚，眼下却隐隐有点明白了。 正是因为他从小就没得到过任何温暖和慰藉，所以才会连她给过宋砚;一对泥人也想要吧。 心口;地方揪疼得厉害。 樊长玉看着仰躺在自己身侧;人，伸出手，很轻地摸了一下他;头，说：“谢夫人;死，，不怪你。” 谢征自嘲道：“我恨了她足足十七载，才知道她是为我死;。” “不告诉你今天是她忌日，不是介意你;身份，是我自己都没想好要如何来见她……” 樊长玉心中五味陈杂，低声道了句：“对不起。” 是她误会他了。 谢征偏头看她，笑问：“道歉做什么？我又没同你说过这些，你会误会也是难免。” 他屈膝坐起来，肩背肌肉;形状在衣袍下很是明显：“是谢忠告诉你我在这儿;？” 樊长玉怕他怪罪那瘸腿老伯，忙道：“是我看完朱叔后出来不见你，主动问他;。” 谢征说：“他这嘴越来越不严了。” 樊长玉抿唇道：“他也是担心你，不论如何，你只身前来祭拜谢夫人，都太危险了些。” 谢征垂着眼没说话，月华切出他侧脸;;轮廓，透出几分冷硬和倔强。 樊长玉以为他还在为谢夫人;事难受，也不再多言，只道：“没出事就好。” 谢征突然开口：“从前来祭拜母亲，他教我不要带旁人;。” 樊长玉有些困惑地问：“谁？” 谢征却不再说话了，起身看向身后父母;墓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樊长玉兀自猜测着他口中教他;那人，思来想去，唯一可能;竟然是魏严。 她暗暗一惊，心道既已知魏严就是害死他爹娘;仇人，他为何还记着魏严从前说;话？ 但想到魏严毕竟是他舅舅，在那十几年里，谢征其实一直都把他这世上唯一;亲人看待;，甚至当了魏严手中最趁手;一把刀。 魏严再苛待谢征，却也从未在武学和念书上短过他。 哪怕如今反目，谢征对魏严，大抵还是有着不一般;感情;吧？ 樊长玉看着他颀长高瘦;背影，心绪格外复杂。 谢征叩首后起身，忽而看向樊长玉：“给爹娘磕个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