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 银辉洒满湖面。
海妖能够通过小人鱼的鱼尾晃动频率，感知他是否睡着。
已经是半夜，小人鱼还没有丝毫要入睡的意思。
这并不是说小人鱼动得频繁。与之相反, 他一动不动。
哪怕在不时涌动的水流中，也如木石般稳定。
自然放松状态的鱼尾可不会这样。
海妖等了许久，眼皮都快架了, 还不见小人鱼入睡，终于忍不住问：
“你怎么还不睡？”
苏星精神高度集中，目光在山林间巡视，警惕着一切动静。
听到水下传来的问话声，他吓了一跳，刷地缩尾巴。
反应过来出声的是海妖爸爸, 他才松了一口气，将尾巴缓缓放下，小幅度地活动着僵硬的尾巴。
苏星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可疑的动静后, 才压低声音回答：
“我在守夜, 如果天敌夜里袭击，我能第一时间发现并叫醒爸爸。”
海妖：“……”
他这算不算自食其果？
本想让借所谓“天敌”把小人鱼哄去深水里, 也确成功了, 就是成功得有点过，小人鱼为了戒备“天敌”, 连觉都不睡了。
海妖真想告诉小人鱼：你正站在你所以为的天敌顶上, 别白费时间守夜了。
他显然不能这么说出来暴露自己。
于是，海妖跟他商量：“我轮流守夜, 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上半夜已经过了, 求你快睡！
苏星也确困了，答应下来，最后道：“如果爸爸困了，再把我叫醒，我来轮班。”
“行行行，”海妖表面答应下来，催促道：“快睡觉，小人鱼不睡觉不。”
苏星想到自己胖嘟嘟的短尾巴，怕极了，赶紧闭上眼睛。
他可是要出像爸爸那样的尾巴的人鱼，绝对不能不。
海妖静静等待。
终于，他感受到小人鱼的尾巴缓缓随水流而摆动，胸腔也平缓伏着，代表对方已经睡着。
海妖的喜悦难以附加。
他竭力克制住内心的激动，缓缓挪动身体，伸出手，轻轻揽住小人鱼，将他带入水中。
小人鱼一无所觉。
他闭目熟睡，无意识微张开口，水流进入他口中，再从他下颚后侧的细小缝隙中排出。
确认小人鱼能够本能用鳃呼吸后，海妖带着小人鱼缓缓往下沉去。
直到他的黑色尾巴大半落到湖底，海妖才停下。
他让小人鱼靠在他胸口，自己也闭上了眼。
银辉照耀下的湖水深处，海妖尾盘踞在湖底的细沙上，上半身静静斜立着，乌黑的发如海藻般散开。
在他的胸口，在他手掌护卫之下，一条粉嫩的小人鱼正睡得香甜。
鱼群游过，瞧见那在月光下仿佛发着光的小人鱼，开心的凑近。
但旋即，它看清了小人鱼周身的阴影，那是黑色海妖。
鱼群顿时四散逃离，不敢再靠近。
·
苏星做了个梦。
梦里，他趴在一大盆果汁前，埋努力喝。
奇怪的是，不管他喝多少，果汁也不见少，他肚子里也依旧空荡荡，没有饱腹感。
他只能不断地喝，不断地喝，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盆里。
这时，他触碰到了盆底。
出乎意料，盆底居然是软的，像半化的棕巧克力。
他张口咬了下去。
“嘶——”
细微的疼痛传来，海妖骤然睁眼。
睡梦中的苏星也听到了那一声嘶哑的低鸣，那声音让他响想了海妖爸爸，还想了人鱼繁殖地遇袭时的低鸣。
一面是爸爸，一面是天敌，就仿佛他碰到了一。
苏星顾不得嘴里的棕巧，赶紧抬，想去寻爸爸。
他一阵恍惚，从睡梦中惊醒，看到了发飘散的海妖爸爸。
“爸爸！”
苏星赶紧扑了上去。
啪叽一声，撞到海妖额上，抓住海妖的发才稳住身体。
他急促道：“爸爸快跑，天敌来了！”
“我看你才是我的天敌……”海妖扯得皮疼。
但凡小人鱼多抓几缕发都好，偏偏他只抓住那么两根发丝，差点把他的发给拔了下来。
苏星不明所以。
海妖的手伸过来，将他接到掌心，苏星顺势松开抓着的发丝，依旧焦急，“爸爸，快跑，快……”
说话间，气泡从有些许嘴里冒出，往上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