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这家有个正经继承人活着——哪怕只是个女儿,便没有正经借口收走他们这些年吞下去的田地,更别说将被隐匿的佃户释放出来。还容易被诟病失责失职。
虽说不严重,但名声有瑕。
这情况跟当初的林风是不一样的。
顾池一脸慵懒:“祈元良这厮,我还不了解他?倘若从这户人家家中搜出个能要命的玩意儿,呵呵,莫说杀鸡儆猴,让他扯下一根鸡毛都能作为发作的借口……”
康时:“……”
顾池笑道:“你猜搜不搜得出?”
康时:“……”
答案是肯定的。
甚至能省下祈善栽赃嫁祸的功夫。
因为陇舞郡这些地头蛇干下的事迹,莫说初来乍到的沈棠等人,连底层庶民都有耳闻,只是奈何人家不得。恐怕连这些地头蛇都不知道,他们这回真踢到铁板了。
这块铁板,尽是狠人。
简单安抚了被强虏的一众女眷,沈棠等人继续率兵上路,赶在金乌西沉前抵达治所汝爻。率先一步抵达的青鸟已将消息递给祈善,沈棠大老远就看到城墙下的青年。
近两月不见,祈善清减了不少,原先合身的衣裳穿在身上竟有些空荡。
“元良!”
她大老远就挥着手。
祈善率领治所一众小吏为她接风,寡淡的神情终于多了抹喜色,见到出现在视线的兵马,内心也是激动,悬吊的心终于落了地。他上前行礼:“恭喜主公凯旋。”
沈棠身躯前倾,几乎要趴在摩托脖子上,带点儿炫耀口吻:“近来可有受伤?”
祈善牵过摩托的缰绳。
在沈棠期盼目光下,笑着夸她道:“未曾受伤,想来是主公实力又有精进了。”
沈棠要给自己竖大拇指。
“这是自然。”
遗憾的是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啥境界,遇强则强,这大概就是文武双修的弊端?
祈善目光清浅,甚至算得上柔和。
道:“主公一路行军可累了?治所已经命人备好了膳食,庆功准备在明日。”
沈棠揉了揉肚子:“元良不提还好,你一提——嘿嘿,我还真有些饿了。”
待在十乌风吹日晒、昼伏夜出,她超级怀念自己那破狗窝,这会儿有着强烈的冲动——吃饱饭,洗个澡,睡大觉。哪怕是天要塌下来的事儿,也得等她睡饱再谈。
祈善对沈棠偶尔的孩子气很宽容。
满打满算,她也才十四。
开年之后才十五。
武胆武者和文心文士五感都敏锐,二人交谈声音不大,但有心的话,都能听得清楚。其中要数磨剑霍霍的荀贞最为认真,也最为瞠目惊讶。好一会儿他才醒过神。
看向姜胜,压低声音。
“先登,你确信这是祈元良?”
面孔是生面孔,但这一点不稀奇——祈善伪装的本事,任谁都要看走眼——可祈善这温和口吻,险些让荀贞动摇。他怀疑,此祈善,非彼祈善,自己或许认错人?
“嗯,就是他。”姜胜还拱了一把火,“不信,你现在就下去,看他是何反应?”
荀贞:“……”
正如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这仇家也是迟早要碰面的。康时和顾池二人先后下马车,他与姜胜总不能跟深闺少女一样躲着不见人。再说了,他也没什么不好见人的。
荀贞下车之时,听自家主公对着祈善道:“此行收获颇丰,郡府接下来两三年的开销都不用愁了。哦,对了,还多了位能人加入。元良,我给你们引见一下……”
祈善道:“能人?”
沈棠忍着心痛道:“永固关一战,也多亏了他才能拿下大胜。有了你们,想来陇舞郡恢复繁华只是迟早的事。”不好好压榨荀贞的劳动力,如何对得起她飞走的钱?
那可是足足五千两黄金啊!
沈棠都还没有摸一摸就没了。
她拉着祈善的手腕,笑容满面往向荀贞马车方向走,然后便听到祈善吐槽。
他道:“主公……”
话音落下,脚步停顿。
沈棠发现拽不动人,扭头瞧他。
不知何时,祈善的脸色铁青一片,眉峰因为用力而微微颤动,双眸一改方才的清浅温和,添几分逼人阴鸷,双唇抿紧,面部肌肉绷紧,这是忍着情绪的小细节。
而他的视线——
沈棠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落点在手指摩挲剑柄的荀贞身上,气氛凝滞。
她耳畔只剩下旗帜猎猎的响声。
胸腔那颗心脏也跟着咯噔。
这场景——
这气氛——
何等熟悉啊!
不待她张口说啥,便听祈善不带感情地笑了声:“主公,沈幼梨,你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