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也不眨地望向殿外落霞,“守关的范将军如今何在?”
“领兵断后,宁死不降,战死于八方亭。”
话?落,师徒俩心照不宣地沉默片刻。
陈缙叹息一声,随少年?目光看去,不知是否错觉,只道?今日夕阳格外刺眼,烧得灼人。
残阳泄地,为这肃穆恢弘,却亦空落、冷清的大殿带来几分稀疏的热气。
可几朝兴衰,几朝荣辱,到?最后,都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燕军在关内修整,距此不过百里;上京城中,如今守军不足两万,恐无以为战,只能死守。为以防万一,臣已遣人去信辽西,命兆闻尽快率兵回援。”陈缙道?。
兆闻本就是天子心腹,此去辽西,与那老奸巨猾的曹家狐狸互为制衡。
若将兆闻调回,余下曹睿来应对?辽西诸事,无疑是将魏弃的性命落在那曹氏手中——这样的取舍,对?一个八岁稚儿而言,始终太过残忍。
可如今坐在他身边的,是年?少早慧、心智坚忍的储君。
是天子给予厚望,愿不惜代价、用?身前身后名?铺路成就的爱子。
魏咎也许听懂,也许只是不愿让自己听懂,所以久久地沉默不语——
而这样的沉默,也一直延续到?次日的朝会上。
众臣为如何应对?燕军、如何尽快与辽西和谈换回人质争吵不休。本应出面主持大局的太子,高居王座,却始终冷眼旁观,仿若游离其?外的看客。
“燕帝荒淫无道?,早已尽失人心,自八年?前败于陛下之手,更是从此一蹶不振,甘愿臣服为我北部属国,岁献朝贡……眼下竟敢出兵挑衅,直逼上京,恐怕正是听闻陛下遭奸人所害,至今受困辽西……如若不然,焉敢来犯!若不驱之于关外,何以扬我上国之威?!”
“徐尚书?所言有理,只是据闻那领兵的小将名?唤燕权,乃昔日雪狐王燕翎之子。当初燕翎兵败茫城,致使?北燕败如山倒,此后举家被贬。这燕权更是被俘数日,丢了一只手臂、形同残废,数年?来默默无闻,如今却陡然声名?鹊起。众人皆道?他不仅得了燕翎真传,功夫了得,更不知从哪寻来一名?奇人相助。此人来历不明?,却有一手驯服百兽的本事,日前雪域一战,便是他引来异相,致使?群鸟盘旋不去,遮天蔽日;后又有军中群马嘶鸣,非但不服驯管,反而动辄伤人,令城中人心惶惶。末了,竟引得百姓争相出城投奔,这才致使?……”
“致使?什么??简直荒谬!”
“怪力?乱神之说岂能搬上朝堂?!唐大人莫不是也被这唬人的把戏骗去,着实贻笑?大方!”
“……”
猝不及防,被曹睿养出来的“能臣”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枉为人臣毫无骨气,那唐大人倒也沉得住气。
只不卑不亢,冲眼前吹鼻子瞪眼的老翁微一颔首,复才温声道?:“的确只是坊间传闻,并未定论?,可这怪事频生却是事实。遑论?眼下辽西和谈迫在眉睫,左支右绌……难免令人心焦。赤水关一破,放眼百里之内皆是良田,再无关隘可守。届时上京四面受敌,又能撑得多久?殿下乃一国储君,万不可有丝毫闪失,我等着实耗不起,更赌不起。”
这位唐莫辞唐大人,乃当今左丞旧时同窗,后来一朝高中,自然也投靠门下,是世人眼中不折不扣的左丞喉舌。
见他这样一番慷慨陈词,陈缙始终不曾出言制止,众臣心中更是明?白了几分——自然而然,也更叫一众曹家门生心下不满。
“你……危言耸听!难道?陛下特命留守城中、护卫太子殿下的两万精兵强将,皇城中的禁军,在你口中,竟都不是那燕人一合之敌不成?”
“非也。”
唐莫辞道?:“若换了从前,燕人自然只是手下败将,无足挂齿,何况陛下深谋远虑,出兵辽西前,亦早早为上京重兵布防。然这群燕人能在如此短时间内越过雪域重镇,且一路遮掩行踪,以致我等竟在半月前、方才收到?军报,得知燕军已至赤水关外叫阵,打得雪域数城十户九空……情?势如此,岂敢再抱侥幸之心?纵使?撑到?征西大军回援,可多一日拖延,便多一分危险——还请太子殿下明?鉴。”
唐莫辞一字一顿:“为今之计,移驾西京,方是上策!”
话?落,顾不得四下一片哗然,他只向魏咎撩袍而跪,“泱泱大国,诚不畏战,为人臣者,亦不惧死。只此事实在蹊跷。且北燕大军来势汹汹,若危及殿下,后果不堪设想。臣等无能,虽愧无那射石饮羽之能,亦愿自请留守城中,非死不退,以报陛下昔年?栽培之恩!”
这……?!
唐莫辞在此洋洋洒洒大发议论?,本可以出言喝止的左丞,却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看似没有表态,但一众朝臣都是人精,怎能不晓他的态度,知道?唐莫辞不过是代他发声——因着陈缙这等辅国重臣,必然是要?跟着殿下走的。他是天子留给太子的老师,亦是心腹。
于是你看我我看你,眼波一过,站队已然分明?了。
左丞与朝中清流一派,概都赞成唐莫辞之说,以太子安危为重,主张秘密出城,移驾西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