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得不?站在这里结束一切的“神女”,不?再?是众人眼中的大魏皇后,而是天佛禅寺,后山小?院,一抹游荡的孤魂。
而阿史那珠,她的母亲,理应无知无察地躺在那张“吱呀”摇晃的美人榻上,轻抚着隆起的肚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长生啊,你知道在这里,要怎么种出一株花么?】
【不?是抛下去便能大片大片的生长,下一夜雨便能盛放,在这里,一颗种子埋入土里,有时会?因土地干裂而枯死,有时会?因严寒风霜而无法长大,哪怕努力发了芽,也免不?了因为鸟兽的啄食和?踩踏,令之前的努力骤然化为泡影。可?即使开了花,风吹雨打便能令它凋败,因被人看中而随意采撷,就能叫它断绝生机……就是这样?脆弱的生命啊。】
大颗大颗的泪水,忽从沉沉眼中落下。
“她在你们眼中,曾改换天地,无所不?能,可?结果呢?仍是被突厥人掠去,套上一个‘神女’名号,又被如物件一般送去上京。你们口口声声敬之爱之,可?她最后死在江都?——离此地不?过两日脚程;杀她至亲至爱之人,正是你们奉之为王的赵氏……这么多年来,可?有人想过这个中因果?她为何宁可?颠沛流离,也不?愿回到辽西?从前,我亦不?懂。”
她说:“可?直至今日,直到我站在这里,我终于明?白了她那时的心情。”
她用心浇灌出的良田,长出的果实,却“毒”死了她的丈夫;
她费尽心血改变所有人的命运,却也把自己的至爱推向绝路。
世人奉她为神,可?到最后,这世间其实只有一个孑然一身死去,飘荡在黄泉的游魂——这本就是上天对她最冷冽的嘲弄。
然而,直至生命的最后,她为自己这一生写下的答案仍然是:
【救一人,为救世人。】
【抑或救世人,为救一人,由始至终,皆是吾顺心所选,与天无愧。】
“……你们以?为我何尝不?怨?聂将军,放眼天下,这世上最想杀你的人就是我!可?今日过后,这赤地之上的万万性命,同样?也是大魏子民。”
沉沉两眼沤红,攥住前襟的手指不?住颤抖,“被你所伤的、我的丈夫,是大魏的君主;我远在上京的幼子,是大魏唯一的储君,正因如此,我更不?能用一家的情仇,寒了天下百姓的心。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军师与我早早商量好的计策,倘若你死不?悔改,誓死领兵顽抗,今日,绿洲城将再?次血流成河。可?你……却愿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取这城中太平。若我仍坚持不?顾一切杀了你,日后便是入主城中,又如何服众?”
“所以?聂将军,我留下你的命,”她说,“亦只是为了给绿洲城中的百姓一个交代,告诉他们,魏帝绝非昏庸之主,此地魏人,亦绝非残暴之兵。”
“神女——!”聂复春听出她的话里有话,双膝不?由一弯。
难掩脸上动容之色,终是跪倒在地,向她重重叩首。
“娘娘……娘娘,兹事体大,”而曹睿在旁“观火”许久,见情势发展全?然不?如预料,当下亦忍不?住、跪地劝谏道,“容臣多嘴一句,他赵氏在此盘踞多年,公然自立称王。此战以?来,更是咄咄逼人,数次去信挑衅上京,眼下,更纵容麾下将士犯下此等滔天大罪,岂能轻易饶过?”
“那按丞相所言,理应如何?”
沉沉闻言,却轻声反问道:“为何丞相这般急迫,一口一句挑衅上京,却连先听完我要说的话、也没?有耐心?”
“这……”
“方才?,我私下向兆军师问计时,他曾同我说过一句话,‘斩草除根易,春风再?生难’,我腹中并?无多少笔墨,可?我觉得,这话在理。”
她说着,忽抬手拢了拢肩上狐裘。
苍凉目光掠过金乌将落、昏暗即噬的苍穹;掠过脚下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万里黄沙侵袭的赤地,和?立足于这土地之上,熟悉而陌生的一切。
最后,她看向迟迟不?起的聂复春。
“聂将军,”沉沉道,“自今日起,你当自行革职,贬为庶民,家中三代不?得为官,不?得习武。至于赵家诸位,抵御突厥大军,护城有功;然日前绿洲城下两军交战,同胞相残,死伤无数,个中缘由又从何说起?因一家一姓之私,致千家万户骨肉离散,赵家……难辞其咎。日后凡赵家男子,皆不?可?从政于辽西,不?可?从军,不?可?掌权。五十年后,此令方得废止。”
她以?手掩口,努力遏住喉口那翻涌的腥涩气味。
只将方才?同兆闻拟好的说辞、一字一句背出口:“今日,我便以?手上这枚印鉴为信。”
“自今日今时,此时此刻起:绿洲城仍是绿洲城,八方商路,汇聚于此,仰承天威,百代绵延;然则,赵家军不?再?是‘赵家’军,而乃辽西军,‘平西王’之名,亦当由能者?居之。至于余下城中诸事,我不?能断,尽皆交由上京朝堂定夺;少则一月,多则三月,当有定论。在此之前,城中诸般事务,由飞虎将军樊渠、副将李青领兵坐镇。此外……”
“谢麒。”
少年两臂如铁,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