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突厥人亦杀光了,又当?如何?
余下的赵家部将,这一城的平民百姓,难得又不?得不?步了突厥人的后尘?
紧闭的寒铁城门,已是这绿洲城的最后“护甲”。他们与突厥人,如今一个龟缩城中?,一个兵败如山倒,看似不?同,实则殊途同归,都是板上鱼肉——区别不?过是早晚而已。偏他还?不?能露出丝毫怯意?,只盼那怪物杀够了瘾,能见好就收。
“这,眼下战事未毕,天冷风寒,”聂复春望向眼前少女,又瞥了眼她身后满面?愁容的春喜,低声道,“神女何不?安心在王府养伤?末将等?人定当?竭己所能,守住城池,为神女排忧解难。也请神女以身体为重?,莫要?让……”
话?未说完。
塔娜却又向他再?一福身,“多谢将军好意?,”说话?间,她轻轻格开聂复春与身后的春喜同时伸来搀扶的手臂,坚持拜完这一拜,许久,复才颤颤直起身来,“也要?多谢将军的救命之恩,让我如今还?能站在这里。但,此战若要?收场,非我不?得行。”
塔娜说着,回望向他。
少女神情坚忍,一字一顿道:“我要?出城。”
出城?
在这当?口——跑去送死不?成?!
聂复春脸色一变,当?即毫不?犹豫地摆手,“请神女莫要?天方夜谭……恕我等?不?能从?命。”
“不?必开城门,也不?必派人与我随行,”塔娜却仿佛看出了他内心的顾虑,依旧坚持道,“只需送我一人出城。我见过的。”
她伸手比划着形状大小,“那些可以嵌进石墙里的、铁做的‘爪子?’,把铁索绑在我身上,我可以爬下去……只需要?我一个人,不?会牵累任何人。”
“……”
“而你们,你们等?在城中?,无?论是谁,都不?要?再?出来。”
自王府而来的这一路上,她显然已在心中?打?定主意?,甚至连出城的方法都已想好。
此话?一出,无?论赵春喜抑或谢麒,甚至一直默默跟着她的阿伊,却都陷入沉默。
“神女当?真以为,此事这般简单么?”唯独聂复春沉声反问——显是不?愿再?深聊这“骇人听闻”的想法,他向谢麒使了使眼色,示意?他想法子?将塔娜带回王府,嘴上却仍苦口婆心解释着,“那是练家子?的功夫,莫说是这四丈高的城楼,便是寻常登楼,一个不?慎摔下,也是少则伤筋动骨,重?则筋骨俱断、骨肉成泥!我等?岂能眼睁睁见神女以身犯险?”
“便是退一万步讲,请您且看一看,这城底下的死人!”聂复春且说且劝,退开半步,伸手指向城下血流成河的惨状,那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堆叠的尸体,“他们每一个,恐怕都比您经得住磋磨,都曾好勇善战,杀了我们不?知多少将士,可如今呢?!人命,是这战场上最轻贱不?过的东西?。您当?真觉得您能拦得住那怪……拦得住那魏人皇帝么?他分明已经疯了!那只不?过是个……没有神智,只知杀戮的……”
一具没有神智,只知杀戮的兵器。
一具行尸走肉,毫无?感情的傀儡。
他心中?有太多惶恐、太多不?安,余下的话?,却在看清眼前人忽然泛红的眼圈时,再?也说不?出来。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他只是说,“您已经为我们做得足够多了。”
“若不?是您,我们这些人,恐怕也早成了地上那些冷冰冰的尸体。您虽贵为神女,却从?未轻视过我们的性命,复春感激神女,愿为神女肝脑涂地,却绝不?能眼睁睁看您枉死。哪怕最后城破,我们亦会派人将您送去江都,那里如今仍未被战火所侵……”
“你们都不?会死。”塔娜却道。
“留在城中?,没有人会再?为这场不?义之战而死。”
她说着,抬起手,轻拭去了眼角那本不?该示人——却终究在残酷现实面?前,无?法强撑的湿润——神情却仍是沉静的,瞧不?出半点波澜。
仿佛丝毫不?察她说出的话?是如何叫聂复春大惊失色,如何令四下一片哗然:“我已命人携赵家印鉴、前去向魏军报信。魏人军中?,有一位医术超群的神医,我相信,他能解眼下之患。”
“这!”聂复春闻言,不?由?虎目圆瞪,满面?惊愕,“可这与投诚何异,神女明鉴,我等?绝不?可能——!”
“聂将军,这是唯一的办法。”
“……”
“这是唯一能让你们免于?一死的办法。”
塔娜轻声道:“除此之外,再?无?它解。除此之外,我更?不?关心这座绿洲城,日后姓赵还?是姓陈,姓聂……姓什么都不?重?要?,我只知道,够了。”
她说:“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本不?该死,却为上位者争权夺利而被迫牺牲的人,死得不?明不?白的人,已经够多了。聂将军,难道不?是么?”
聂复春垂下头去,默然不?答。
春喜站在她身后,望着眼前少女伶仃背影,却似若有所思——而塔娜浑然不?察,向聂复春再?次直言道:“无?论如何,让我一试。”
“纵然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