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
许是因衣衫褴褛,惨不忍闻, 又不及整理。如此兵荒马乱之时, 她甚至仍寻机为他披上一件大氅, 盖住了遍体鳞伤的身?体。
男生女相,国色倾城。
若非那人鸦羽落低, 不复呼吸,颈上系着的半片衣袖早已?被血浸透,大氅下的身?体,更连半分起?伏亦未曾有。
恍惚间?,观其形貌,倒像只是合眼睡去。
待到天光乍明,便会再睁开眼来?,叫这张神仙妃子见?了、亦难免自惭形秽的脸,再现昔年光华。
只可惜……美则美矣。
“这娘们,呸,这大魏的狗皇帝,方才不敢仔细看?。这么一瞧,怎么竟比大汗帐子里的女人还要美上几分?”
“别提了,狗/日的魏人,一个个看?着细胳膊细腿,都是唬人罢了!你忘了,他被金网所缚,脖子都只剩半截,竟还险些一人拔过?百人!那力气,不是怪物?是什么?!”
“这……”
“大汗帐子里的女人列成队,恐怕都不够他杀一剑的!收收你那眼珠子吧!也不知神女究竟中了什么邪,为何偏生要护着这怪物?不放?”
在场众人,又或说,在这战场上活下来?的人,无不见?识过?魏炁如何七进七出,杀人于手起?剑落间?。
一时间?,心中皆只感慨这样一张足可祸国的皮囊,却?被上天赋予如此泯灭人性的怪物?。
以至于,纵然他魏炁如今只是一团毫无生气的、连一名手无寸铁的少女亦能随意拿捏摆弄的死肉;
纵然此刻重兵压境,他们随时都能一拥而上,将人砍杀成泥。
然而,除却?马儿不耐的响鼻,和城楼之上传来?的压抑低泣声外,四?下竟渐渐陷入一阵诡异的死寂。
到最后,众将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定格在她身?前,定在那失却?双臂、尤显伶仃的背影上。
“特勤这是……还在等什么?”
手中金戈早已?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在等待一道?军令。
一道?足以令他们心安理得,越过?眼前这不敢亵渎的“拦路者”而杀入城中,将辽西的男儿驱作猪狗,将那些美貌的辽人女子衣裙撕碎、按在□□的军令。
然而,那失了双臂、两袖空空的青年,却?只在长久沉默过?后,蓦地仰起?头去。
看?向绿洲城上,那一众挽弓搭箭、严阵以待的弓箭手;目光轻而缓地,一一掠过?那些扶老携幼登上城楼,望向城下女子、而不住拭泪的人们。末了,视线望向一名弓箭手竭力拉满弓弦而不住颤抖的手臂。
不知想到什么,他的脸上竟浮出一抹不合时宜的浅笑。
“狼神在上……!”
随即,字字掷地。
众目睽睽之下,这近乎残废、却?仍以一己之力手刃辽西主将,威震三军的青年高?声道?:“城中人且听着,事已?至此,既神女决意护佑尔等于战火之下,如今,便让我来?做主——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抑或与辽西共存亡,全由你们自行决定。”
没有声嘶力竭的喊话?,亦没有话?中藏刀的威胁。
他说话?的语气甚至称得上进退有度,温柔得体,任谁来?看?,亦只觉这是位慈悲厚德的君子——
“我呸!无耻小人,休得再言!”
甚至哪怕被城楼上忽然窜出的妇人一口?唾沫吐在脸上,他脸上亦丝毫不见?怒意。
反倒低声喝退了身?后骚动军众,继而上下打?量了那丧服未除、俏脸苍白?的妇人一眼,徐徐颔首、回以“一礼”。
“还请夫人不必气恼,更莫因一己之私而罔顾大局。”
英恪淡淡道?:“可怜陈将军尸骨未寒,如今赵家一众中流砥柱,又折损殆尽,数十年经营毁于一旦……夫人虽已?出阁,毕竟还是半个赵家人,心情可想而知。然这绿洲城中,远不止你赵家一家、荣辱兴亡之事,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关系的更是成千上万条性命,夫人可想好了,听是不听?”
“你……!”
“是要用这为数不多的时间?将我继续痛骂一番,还是为众人博得一线生机?”
说来?亦是惨然:早先绿洲城守城一战中,赵家年轻一辈的精锐已?然死尽。
如今,随着车马将军赵昭明折戟沙场,曾经威赫一时的辽西赵家,还能在堂前说得上话?的人物?,屈指数来?、竟只剩一个仍在服丧的妇人:此人正是赵二膝下长女、已?然亡故的左卫将军陈望之妻,赵春喜。
她本在丧期,闭门谢客已?久,眼下匆匆赶来?主持大局,英恪话?里话?外,却?直指她因私废公,将她置于众矢之的。
“……”
春喜自知百口?莫辩,亦唯有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恨恨道?:“阁下不妨直言。”
“夫人果真?将门虎女,痛快。”
英恪微微一笑:“那我便直说了。其一,速开城门,将我突厥大军迎入城中,打?通玉山关关隘,以辽西全境拱手奉上;另开人贡,此战,我突厥战死几何,尔等便献上多少人羊前来?赎罪,供我军将士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