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么?”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有人轻声开口?,问出了所有人回过神后的第一个问题。
于是?,如梦初醒。
铺天盖地的怒吼声, 几乎是?骤然响起。
连损两名大将的突厥军,踏着尸山血河,挥舞手中刀剑, 前仆后继向那“怪物”杀去。
“杀了他?!!为特勤报仇!为勃格大将军报仇!!”
“无耻小人,竟敢暗算大将军,砍下他?的脑袋和双手双脚祭旗!!!”
“弓箭手——!”
那“怪物”显然亦听到这山呼海喝的动静, 却不?曾往身后多?看一眼。
唯独一双猩红得——几乎随时要滴下血来的眼睛, 僵硬地四下挪转, 仿佛在找些什么。苍白得透出青红血管的皮肤, 仔细看,甚至能瞧见?皮肤下流动的血线。
秾艳,美丽,却带着逼人的死气。
他?在找什么?
魏骁心口?莫名狂跳,倏然勒马停步,隔着重重人海,与那怪物“对视”了一眼:
就在那怪物头顶,箭雨如网, 密织而下。
就在那怪物身后,千军万马,喊杀震天。
这分明是?一场必死之局。
如此瑰丽而壮阔, 它却用?这最?后一眼的时间, 平静而冷漠地望向他?——越过生死之河, 手中寒光一现。
魏骁瞳孔骤缩!
甚至没能看清它如何出手、何时出手,唯见?喷薄的鲜血瞬间染红马鬃, 马匹受惊,向天嘶鸣。抢在最?前的一列突厥兵防备不?及、接连翻滚落下马背。
箭羽钉入地面?,风声簌簌。本该万箭穿心的怪物却先人一步、只身杀入突厥前锋军中,反执双剑、犹若割禾。任由鲜血喷溅满头满脸,它似亦毫无感觉,只踏着遍地残肢,兀自夺马转身!
不?对……
看清他?策马所往方向,魏骁只觉两臂一瞬汗毛倒竖,当即失声吼道:“拦住他?!!拦住他?!”
......
如果赵家军与突厥人的死战,是?你死我活,决不?轻饶。
那么,突然现身战场的这尊杀神,便是?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没有谁是?他?的仇敌,亦没有谁是?他?的朋友,凡他?所见?、皆可?杀之。
英恪双手齐根而断,身负重伤,已无一战之力,不?得不?在心腹掩护下、暂时退到后方;
而魏骁虽在第?一时间认出那双目赤红、似鬼非人的怪物是?何方神圣。然则,比起“擒回人质”,更令他?心惊的是?:魏炁此刻状若疯魔,却并?非毫无目标的屠杀。
又或者,这场屠杀的目标,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王爷……?”
“众将士听令……”魏骁咬牙切齿。
竟不?敢再?往人群中多?看一眼,只毫不?犹豫拍马回身,“速速随我退回城中、快!!”
战场之上,挡在二人中间的无数突厥兵与赵家将士,不?过是?做了他?的挡箭牌。
魏炁面?无表情,杀人如砍瓜切菜。若非亲眼所见?、他?亦不?敢相信,不?过区区半日光景,水牢之中,如丧家犬般任人宰割的罪人,此刻竟已皮肉如新,瞧不?出半点?残虐痕迹。
若非世上有两个?生着一模一样面?孔的人,那便是?魏炁使了什么妖邪法子,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魏骁面?色青白,一时再?顾不?得其他?、率一众心腹仓皇奔入绿洲城中,徒留撤退不?及的赵氏残兵断后。
城楼之上,早先攻入城中屠杀的突厥人见?势不?对,当即甩出铁三爪嵌进城墙垛口?,扛起塔娜便跑,阿伊默不?作声、紧随其后。
没跑几步,塔娜已被颠得五脏六腑移位、胃里?翻涌。
正要开口?,却忽觉脸上一股腥热、她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一柄弯刀铮然钉入墙壁,鲜血沿着刀尖不?住滴落。
扛着她的突厥兵双膝一软,直挺挺栽倒在地。
徒留与铁三爪相系的铁索飘荡风中,她亦随着那人软倒的尸体而不?受控制地摔落,“砰”的一声,眼冒金星。
阿伊见?状,忙来扶她,却被后脚赶到的魏骁一脚踢开,手捂小腹、痛得跪倒。
而魏骁看也不?看,只将艰难爬起身来的塔娜紧紧搂入怀中——
仿佛将失却的珍宝重拥入怀。
他?抱得极用?力,灼烫而急促的呼吸轻扫颈侧。
她眉头紧蹙,下意识想挣开。手指抵在他?胸前,却只触及冰冷的铁甲。
“突厥人有意挑拨离间,当时情况……别无他?法。”魏骁着,话音微顿。
似亦察觉到她的抵触,声音压得更低,恍惚间,犹若情人耳鬓厮磨的低语:“若非如此,本王绝不?忍心伤你……塔娜,你定能明白我的苦衷,是?不?是??”
英恪是?英恪,突厥是?突厥,你是?你。
你是?我的人,是?我的妻子,自然只会站在我这一边——是?不?是??
他?几乎迫切地向她求证答案,塔娜却久久低头不?语,犹若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