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江都城从未下过那?般暴雨,竟压垮了禅寺主殿屋顶,雨水……一瞬倾盆而下。】
殿中,禅经颂鸣声顿止。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举目四望,竟似满殿佛陀皆落泪。
翌日,惠恩大师坐化圆寂。
临死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托人转告于院中那?位“女施主”。
“缘起即灭,缘灭则生,”谢缨说,“她终究是成功了。只是,她求来的这条命,没?有给她想要的人,而是被那?人心甘情愿地让给了……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
祖潮生不是被赵莽找到,而是抛下所有的庇护,自己找上门去。
在面对必然?的一死时,他是否坦然??是否真的毫无牵挂?
再没?有人知道了——
唯独他的结局,却?是世人皆知。
沉沉原本因药力而不住挣扎着打架的眼皮,忽的凝住。
犹如被拖慢般,迟缓着睁开,她的眼里没?有神采,只有无尽的疲倦与茫然?。
谢缨披上外袍,起身?走?到窗边。
碧蓝如洗的天空,渐有乌云堆聚。
他背身?对她,“还记得少时,曾来家中为你算命那?位先生吗?”
【孩子,日后,你当遇难成祥,逢凶化吉。或不能事?事?顺心,必能百愿如意,处处皆乃意外之喜。行到山前,有刀辟道,坐到水穷,流水推舟,你的父母亲,已将这凡世中最?宝贵的一切留给了你。还望你,珍重性命,长命百岁……终有一日,得窥太平。】
沉沉闭上双眼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于忽起的凉风中幽幽飘远。
“你的确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因为,你所借来的运,注定了无人可挡你前路,而我们这些人,殿下,”他说,“我们,不过是你的垫脚石,是你父母亲经营铺路留下的、理?应为你舍生忘死的马前卒。我父如此,我本亦当如此。我的妹妹,亦如此。”
“可是……不甘心啊。”
天际乌云压顶,风雨欲来。
终究还是,不甘心,活一世,为人牛马。
这般毫无选择的人生,谁又能真的甘之如饴?
……
她的世界,至此,终陷入一片被泪水洇透的黑暗中。
破碎的记忆里,似乎仍有父亲宽厚的肩膀,有阿娘温暖的怀抱,有轻抚发梢的温柔手指。可那?一切,原来本都不属于她。
【谢沉沉……】
连谢沉沉这个名字,都不曾属于她。
所以,她还剩下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了。
过往的一切,都被渐次尘封,她走?在没?有出口没?有尽头的黑色甬道中,却?仍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前方?——还在锲而不舍地唤着她去。
可,到底是什么呢?
【芳娘……】
芳娘——?
她忽然?顿住脚步,在黑暗中茫然?四顾。
*
“开始罢。”
谢缨拉开房门,迎上门外等候多时的百里渠,与躲在他身?后,端着水盆、一脸惴惴不安的解十六娘。
似乎并不避忌他们听见?了什么,又或听到过什么,他只兀自从百里渠手中接过那?把银蛇长剑,挂到腰间,随后抬步向院外走?去,“外头的人,我会尽量拖住。”
“等等。”
百里渠却?突然?回?头叫住他。
“换了这一回?,不会再换了?”
“……不会。”
“我与十六娘,你答应我,从此便?可安生度日?”
“或需再躲些时日,但?,不会太久。”
谢缨说着,低下头去,轻抚着剑柄上的蛇身?纹路,“突厥,辽西……终有一日,大魏亦在我手。到那?时,欠你的诊金,自当补还。”
“大可不必!”
百里渠冷哼一声,猛地摆手,“十六娘,关门送客!”
话落。
一人走?向屋内,一人踏向院外。
似如当年山口处默契的分?道扬镳,他们本“师出同门”——
又,终究殊途。
第117章 明君
上京皇城。
东宫, 撷芳殿。
自天子遇刺,病重?卧床以来,已?有月余。
太子魏咎受命监国, 由左右丞相协理政务,这位过于年轻、乃至幼弱的太子殿下,至此, 终得以再无掩饰地向世人昭示他早慧的表象之下,纵横斡旋于各世家之间?而片叶不沾的本事。
短短数十?日,东宫门槛几被踏平, 每日登门求见的“贵客”, 多如过江之鲫。
“太子殿下, 曹右丞在外求见, 特命老奴递上拜帖——”
“不见。”
“……”
似乎未料到自家主子回答这般干脆,跪在下首、一身管事打扮的老翁顿时满脸为难地抬起?头来,顿了顿,迟疑道:“殿下,可右丞大?人,现已?在东风厅候了两个?时辰……”
连着几天,都是天光未亮便已?登门,却次次都被故意晾在外头干等。
那曹右丞毕竟年事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