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以虚词,他亦不?敢相信,与陛下僵持了这?么些年、病入膏肓仍不?愿松口妥协的平西王,如今竟这?般轻易地甘愿交出手?中兵权。
但?,令他眼下不?住颤抖的原因,仍不?止于此。
殿中一片死寂,安尚全几乎可以听清自己如擂鼓般躁动难停的心跳声。
魏峥搁了朱笔,沉默片刻,问:“阿毗作何反应?”
“九皇子他……他。”
“说!”
天子缓缓步下御案,一双冷冽森寒的眼,落在面前欲言又止的老太监身上?。
安尚全被那目光吓得汗落如瀑,久不?敢抬头。
心念电转间,无论可言不?可言,亦只得再度重?重?叩首。
将?那骇人听闻的消息,向眼前的天子凄声道来:“他不?仅忽然发狂,几乎将?一众暗卫屠戮殆尽,更?要当场诛杀平西王及其女?祭剑!”
“……”魏峥表情一怔。
“温臣等人拼命阻拦、命人将?消息传回……派来报信之人亦身负重?伤,同奴才禀明?情况后,便昏迷不?醒——如今的平西王府,更?不?知是何景状!”
*
平西王府。
几乎是赵莽把?那声“交出印鉴”的承诺说出口之瞬间。
温臣与身旁同伴对了个?视线,颔首过?后,下意识向院落外后撤。
眼见?得与院门不?过?咫尺之距,尚未来得及松口气,忽然间,却见?一片飞叶挟风而来。
温臣曾见?过?魏弃拈叶为刀、杀人于一息之间的本领,当下不?敢直面、匆忙矮身躲避。
身边同伴却慢了一步,反应不?及。
待到温臣伸手?去救,只听得一声压抑而痛苦的惊呼传至耳边——
而这?,亦是那人留在世上?最后的声音。
叶片如刀割喉,年轻暗卫捂着颈子、顷刻间满手?鲜血,想说话,却只喷出几道血沫,那双不?可置信瞪大的双眼映在温臣眼底,片刻过?后,只留下重?重?向后倒地的尘土飞扬。
温臣当下以手?为哨示警,命众人四散逃命,回宫报信。
怎料哨音落定,无人回应,只有闷哼声在这?狭窄院落中接二连三响起。
院中陈尸数具,皆是一招毙命。
照这?个?杀法下去,今夜,所?有“知情者”都要死。
温臣早已满头冷汗,自知不?敌,索性冲院门外高?呼一声:“三十二,速速归去!”
三十二。
是他们所?有暗卫中最年轻、亦是身形最为矮小瘦弱的一个?,武艺不?精,却独擅潜藏暗杀,乔装易容。也因此,每次任务,三十二往往都不?会参与杀人,而是负责放风、事后遮掩痕迹。
论逃命的本领,三十二数第二,没人有信心数第一。
“快跑!”温臣厉声呵道。
悚然之音响彻整座院落,惊起檐下几只飞鸟。
魏弃掐断手?边暗卫脖颈,眼见?得一道身影在夜色中飞速逃窜而去。手?中无趁手?武器,索性将?杀至卷刃的长剑飞掷而去。
一剑穿背。
三十二整个?人被那长剑贯穿,却竟一声不?吭,只拖着半边流血不?止的身体,几个?纵越,消失于重?楼屋宇之间。
“……漏网之鱼。”
魏弃一脚踹开紧抱他腿、试图拖延时?间的温臣,袖中刻刀寒光凛凛,攥于手?心。
只是,视线落在温臣那强忍恐惧却仍汗意涔涔的脸上?,末了,终仅剩冷笑一声。
“罢了。”他说。
只要有一条漏网之鱼,魏峥迟早会知道,今夜平西王府发生了什么。
多杀一个?,少?杀一个?,眼下已毫无意义。
他转身走向赵莽所?在的主屋。
没走几步,面前,却倏然横出一条肌肉虬扎的手?臂。
“且慢。”
那手?臂的主人道,“九皇子,还请三思而后行。此乃平西王府,不?是你可肆意撒野之地!”
“……撒野?”
魏弃反问:“究竟是谁居心不?良,有意挑起事端?”
少?年长睫如蝶翼,只因方才杀人不?算“讲究”、半干未干的血珠自溅了半张脸。
赤红颜色,蜿蜒落在那张玉色面庞之上?,半面血,半面白,说不?上?来的诡异与渗人。
赵韬看得心下微凛,不?自觉便伸手?,摁住了腰间苗刀。
就是这?么一个?身似孤竹,形单影只的少?年,刚刚,眼也不?眨地屠了十余名潜伏暗中的天子亲卫。
他岂能让此人再近王爷跟前?
“让开。”魏弃说。
赵韬默然不?答。
四目相对间,却有杀意陡现。
“殿下执意与我平西王府为敌?”
“……”
“若然如此,”赵韬道,“还请殿下,踏某尸骨而行。”
男人深呼吸一瞬,缓缓抽出腰间那柄寒光凛凛的苗刀,将?刀刃对向眼前面色沉凝的少?年。
他自幼随赵莽习武,使得一手?行云流水的辟水刀法。
单论武艺,早已是赵氏暗卫中的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