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却无力挣扎,连最后一点呼救的声音亦被无情的水波吞没,与她的身体一同不断下沉。
熟悉的窒息感袭来。
她心中难受得紧,又竟莫名觉得有几分好笑,心道自己没死在大伯母的苛待中,没死在魏弃的刀下,却没料想,最后竟是没能逃过这片离家千里、春寒料峭的湖水。
不甘心是有的,可转念一想,就算是昏了头,也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事,其实……怨不得旁人。
只可怜肥肥还在朝华宫等她回去,她想,早知这样,走之前便应该多给它准备些吃的。不知自己死了,旁人还愿不愿意留它一命——
她的眼睛快要闭上。
昏暗不定的视线里,却骤然破开一道雪色的影。
“……!”
那一眼。
似云销雨霁,天光乍明。
谢沉沉看清来人,一双乌亮的眼珠瞬间瞪大,心里说不清是疑惑还是欢喜。
想开口说话,却又接连呛进去几口水,一头乌髻散乱,墨色的长发铺陈水中,密密织织,纠缠不止。
零碎的气泡从两人相贴的唇边溢出。
沉沉觉得说不出来的怪异,尝试着想躲开,却又被那人皱着眉头、伸手捏住下巴——
下巴快碎了。
沉沉龇牙咧嘴。
而且,不对啊。
杀气……绝对有杀气!
看着那双近在咫尺、如点墨般漆黑幽深的瞳仁,谢沉沉心头忽然腾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她意识到,魏弃救她救得很不甘愿。
可为什么呢?
他和她一样,不想救,不该救,终究还是救了。
那一刻,魏弃的眼底情绪翻涌,盛满了她猜不透、也不敢细想的肃杀之意。
而她谢沉沉——
选择两眼一翻,昏迷不醒。
......
御花园中,群臣早已落座,帝后迟迟不至,席间渐有交头接耳之声。
大皇子魏晟的座位亦空着。
七皇子魏治一路气喘吁吁赶来,甫一落座,便挤眉弄眼向身旁坐着的三哥魏骁使眼色:“三哥,听说了么?”
他是兄弟里最圆润的一个,从脸到身子、活似个肉团子,瞧着颇为喜气,语气里却难掩幸灾乐祸。
魏骁摆弄着手中的白玉盏,问:“什么事?”
“雉奴又掉水里了!”
魏治见他有兴趣,顿时献宝一般、低声向自家三哥交代起来自己从回廊水榭“路过”的遭遇:“不过那蠢货做的荒唐事多了去了,倒也不稀奇……稀奇的是,魏弃那小子竟然也失足掉进湖里。”
魏治说到这里,不知想起什么,忍不住捂嘴偷笑:“他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竟然闹出这种笑话……真是活该!”
“还有更好笑的!三哥,我说来怕是你都不信,他身边有个小宫女,不知是撞了邪呢,还是被他那九皇子的名号冲昏了头,见他落水,竟立刻跳下去救他……结果是个不会水的,到最后,还是魏弃把她给拖上来的。”
“哦?”
魏骁道:“他身边的人,竟然还有忠心护主的?”
他的语气漫不经心,脸上却并无笑意。
与魏治这个闲散皇子不同,魏骁舅父乃朝中大名鼎鼎的平西王赵莽,他自十五岁后,便被投入军中历练,在军营混久了的人,见惯了生死,身上便多了几分锋芒外露的血气。
养在宫闱中的娇娇儿纵然跋扈,自然难比。
也因此,两人虽一向交好,魏治却是有些怵他这个三哥的。
看出他似乎心情不佳,“肉团子”收了嬉皮笑脸,连声音也跟着低下去。
“三哥,眼下父皇正大发雷霆呢,我方才从前头过来,若非母后解围,险些连我都要挨罚,都怪大哥,竟然给那疯子说话,说是弟不教,兄亦有过……我呸,”魏治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真是无妄之灾、无妄之灾,果然和那疯子扯到一起便没有好事。”
“父皇为何发怒?”魏骁问。
“这、我便不清楚了……我急着脱身……”魏治面露心虚。
语毕,一双眼滴溜转,忽注意到自家三哥身边侍候的女婢似乎有些面生,却容色清丽,此前未曾见过,当下又奉承道:“不过,要我说,魏弃身边那个傻不隆冬的婢子,我远远一看,实在比不过三哥这的一根手指!”
魏治道:“今日他落水,那婢子反倒出了名,连母后方才都说,魏弃他宫中无人,既到了年纪,干脆便把那婢子指给他做个侍妾呢——三、三哥?”
魏治的声音忽抖得急转直下。
魏骁手中的白玉盏被捏碎,碎片刺入掌心,鲜血横流。
可他似乎察觉不到痛,只忽地侧身,捏过谢婉茹的下巴仔细端详。
谢婉茹神色微乱,有些抵触地轻轻侧头,又被他大力掰回面前。
表情惊恐,却仍不掩美貌,尤其那纤细光洁的颈,气质出尘,更添几分秀色。
可惜脸上沾了他的血,染上几点突兀的猩红——那秀色,也就变了惧色。
她的眼底现出点点泪意。
魏骁放开她,刀锋一般的薄唇轻扯,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