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怀深深吸了一口气。
彷佛有人将她的五脏六腑捏在了一起。
如果陶远说的是真的,那么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远超出她的预计。
“你能确定吗?”叶倾怀问道。
陶远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从一旁取过一本册子递给她。
“这是塬上粮仓的贮粮情况。”陶远道。
塬上共有一百七十五个圆仓,分作六个群组,册子上记录着每仓贮存着什么类别的粮食,约有多少石,并且注明了其中是否有掺假。
“这是从哪里得来的?”叶倾怀问道。
这么详细的账册,必然是仓场内部人员才能有的。
“属下调查塬上粮仓期间,仓场发生了一次火情,烧了六个仓,死了十几个人。属下去查了此事,发现死者中有一个库房主簿,名叫王云仲,他死前两天曾经和仓场总督薛松发生过激烈争执。”
“属下觉得王云仲死得蹊跷,于是去追查了此事。他儿子今年春闱没中,于是想举孝廉,本来通过仓场总督疏通了关系,争取到一个名额,后来不知怎么的,这个名额没有了。王云仲便去找薛松理论,发生过几次争执。”
陶远看着叶倾怀手里的那本册子,道:“属下去起火的地方查探过,有明显人为纵火的痕迹。属下推断,他应当是用这本账册要挟了薛松,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叶倾怀没再说话,她一页页翻看着手里的账册。
“难为你了,能弄到这个。”翻看完后,叶倾怀对陶远道,“还有一件事。前年冬天塬上死了一个兵部侍郎叫聂卓琛,你去查查看,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陶远没有领命,他顿了一下,道:“此人属下知道。他应当是得罪了衔月阁,才丢了性命。”
“衔月阁是什么?”叶倾怀蹙了蹙眉。她没想到陶远这么快就出了答案。
“衔月阁是盛京最大的商会。一年半前,属下赋闲时,他们曾经找过我,让我帮忙除掉这个聂卓琛。”
看到叶倾怀惊讶的目光,他解释道:“除了陶远,属下还有几个别的身份。他们找的是属下杀手的身份。”
叶倾怀点了点头,问道:“这个衔月阁不是商会吗?怎么会雇杀手?”
陶远的桃花眼微眯了下,嘴角勾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道:“行商会被劫道,坐商会被讹诈,必须要有些手段应付这些。一般来说,生意想做起来,在黑白两道都要能吃得开。”
这倒确实是叶倾怀的知识盲区了。
她对商人了解不多,只知商人重利轻义,但在她的印象中,大多数经商之人还是遵纪守法的。
但听陶远这么说,商会倒是和打家劫舍的黑道关系慎密了。
“属下没有接那单子,但过了不久,还是听说他死在了塬上。想来是衔月阁找了别人。”陶远道。
“衔月阁为什么要雇人杀聂卓琛?”叶倾怀问道。
陶远耸了耸肩,道:“买家的事情,不是杀手应该知道的。但商会出手,大多是因为此人挡了衔月阁的财路了。”
叶倾怀皱起了眉。
按照何青长的说法,聂卓琛执意要求仓场开仓检查,挡的顶多是户部的财路,和这个衔月阁有什么关系?
叶倾怀忖了半晌问道:“衔月阁的老板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陶远摇了摇头,道:“属下和衔月阁接触不多。只听说阁主是个年过而立的女人,最早是做古董起家的,现在什么都做,尤其是衔月钱庄,可以说是大景信誉最好、分铺开得最多的票号。”
“女人?”叶倾怀不禁有些惊讶。
大景朝的女性地位虽然有所提升,科举对女子开放,文校也招收女子,但总的来讲,女人大多还是走上了相夫教子的道路,出来抛头露面从政经商的凤毛麟角,十分罕见。
更遑论,还是盛京最大的商会的老板。
陶远面色平平,道:“京中有许多关于她的传闻,但是真正见过她面的人不多。”
叶倾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陶远,你去查一下,当年衔月阁为什么要除掉聂卓琛。”
陶远应下声来。
“今日前厅怎么这么多人?都是来典当的吗?”说完正事,叶倾怀与他闲聊起来。
“最近京中物价上浮,有些家里有难处的,就不得不来典当些东西,好撑过这段日子。”
“每天都这么多人?”
陶远点了点头,道:“有五六天了吧。”
叶倾怀想到前厅里看到的那些客人,各个都是面色焦虑。
她面色沉了沉,问道:“寻常这里当进来的东西,有多少是以后能赎回去的?”
“大约三成。具体的数字老方清楚。”
叶倾怀默了默,叹道:“民生艰难啊。”
她又蓦地想起百味居旁边暗巷里奄奄一息的灾民来。
见她神色黯然,陶远劝道:“公子不必太过忧心。虽说艰难,却远不到活不下去的地步,毕竟还有东西可以典当。比起那些连年征战吃不饱肚子的年代,能活在当今,已经是幸事了。”
叶倾怀抬起眼来看向陶远,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