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天色欲晚。
叶倾怀与顾世海剑拔弩张地对视着。
“好。朕答应你。待司天台选定了良辰吉日,朕便着内廷纳吉,月内完婚。”良久,叶倾怀对顾世海道。
顾世海眼中亮了亮,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来人!拿书案和纸笔来!”顾世海回头高喝道。
禁军不知从何处抬来了一张简易的书桌,几个士兵将书桌横置在了叶倾怀和顾世海之间,然后在桌上铺开了一叠长长的宣纸,又将一个笔架和一方朱泥放在了桌角。
叶倾怀看着这些雷厉风行的禁军,又看看面前摊开的白纸,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大牢里被逼着画押的犯人。
她抬起头看着顾世海,皱了皱眉。
“陛下不必推脱了。臣知道玉玺在您身上。”顾世海对他微笑道。
叶倾怀看他半晌,终是卸下了周身锐气,提起笔拟了旨。
拟完一道,她略一顿笔,将拟好的旨推到一边,又写起了第二道。
两道都写好,她从袖中取出了玉玺,郑重地在第一道圣旨上落了印,递给顾世海。
“李保全不在,就麻烦顾阁老替朕宣读圣旨了。”
顾世海接过圣旨,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陛下这是何意?”
那道圣旨上写着春闱重试、调查三司、王立松案重审一应事宜,没有一字是顾世海想要看到的。
“顾阁老当众宣了这道旨,朕便在另一道圣旨上盖印。”
顾世海看着桌案上工工整整写好的另一份草拟,那道才是册立顾氏女为后、并允诺太子立嫡的圣旨。
顾世海神色沉了沉,道:“臣一生光明磊落,陛下不必如此谨慎提防。”
“顾阁老出身行伍,不会不知道兵不厌诈的道理,更不会不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叶倾怀谨慎地看着顾世海,道,“顾阁老,请吧。”
顾世海又看了一遍那道圣旨,勉强挤出一个笑来,转身走向了人群。
春闱榜单是他授意,三司会审是他安排,王立松也是他点名要打压除去的人,如今让他当众宣读这道圣旨,无异于要他自扇耳光。
但若能给顾家换来一个皇后之位,这些都不算什么。
顾世海走到人群前,展开那张看起来有些简陋的圣旨,放平了呼吸和语调,缓缓读到:“奉天承运皇帝,诏告天下:今科春闱因有泄题舞弊之嫌,登科废止,着令重试。文校祭酒会审案,此案另有隐情,诏王立松回京上殿陈情。科考乃我朝取士之源,立朝之本,有扰乱科考秩序者,其罪窃国,朕绝不姑息。朕今初临朝,每叹乏人,求贤若渴,望天下有志者,不吝其才,匡时济世。钦此。”
读到“匡时济世”四字,顾世海眼中浮现出了一种复杂的神色。
似是怀念,似是仇恨,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惋惜。
而他的面前,是山呼万岁叩首谢恩的百姓。
顾世海却没有心思消受学子们的感恩戴德。他宣完了旨,立即走回了书案边,与叶倾怀隔案而望。
“陛下,臣的诚意已经到了,该陛下履行诺言了。”
叶倾怀低头又读了一遍拟好的旨,这道圣旨只有短短两行字,却有千斤重。
她突然觉得她和顾世海并不是站在一张书案前,而是站在一张赌桌前。
赌的是天下,以及彼此的身家性命。
叶倾怀在那张圣旨上加盖了玺印。
至此,这个赌约便算是立下,再也没有回头路。
叶倾怀看着盖好玺印的圣旨笑了笑,对顾世海轻松道:“这道圣旨恐怕就不宜由顾阁老来宣了。”
毕竟,宣旨人和接旨人总不能是同一人。
顾世海正想着该去哪里寻个人来宣旨时,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出现了。
承天门里骚动了起来。
一个熟悉而尖细的声音从承天门里传了出来。
“都闪开!我乃内廷御前大总管李保全兼领左衙卫都统,我要去见陛下,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不愧是每日通报上朝退朝练出来的嗓子,李保全的声音不仅穿透力极强,而且就算是如此盛怒之下也是吐字清晰,让门外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叶倾怀听惯了他“奴才”“老奴”的自称,如今听他这样自报家门,竟全无阉人的味道,反倒有几分武人游侠的气势,不禁先是松了口气,然后颇觉有趣地笑了一下。
还好,李保全没事。
东临门中被徐亮追上时,叶倾怀曾经担忧过他的安危。
如今听到他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叶倾怀彻底放下了心来。
顾世海并没有叶倾怀那样多的念头,只觉得李保全此时来得甚好,他挥了挥手,禁军中让出了一条路。
一身狼狈的李保全看到叶倾怀登时神色激动,眼中涌上了热泪,但一转眼又看到顾世海站在叶倾怀身边,他立刻便将一腔热泪憋了回去,随即恶狠狠地瞪了顾世海一眼。
顾世海不以为意,主动与他打招呼道:“李公公,劳烦了。”
“咱家可当不起顾阁老这一声劳烦。”李保全阴阳怪气地道。
叶倾怀将那张圣旨推到李保全面前,正色道:“李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