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陆宴尘还是每天下午入宫来给叶倾城上课,只是授课的时间大大缩短了。
陆宴尘很快就在京中的庠学里找到了宋哲的名字,但是庠学里说他年前便上表请辞了,已有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了。
这多少是个好消息,至少,叶倾怀有了一张底牌。实在不行,她可以以此为由头,用画像质疑三司会审,要求真正的王立松面圣。
但是不找到宋哲其人,还是难以做成铁案。
就在陆宴尘四处奔走寻找宋哲的行踪时,二月春闱开科了。
礼部经过月余的整顿,如今也算是回到了正轨。礼部侍郎文新中因年节操办有功,内阁拟了文书将其擢升为了礼部尚书。
此人的任命经由内阁一致同意,叶倾怀便直接加盖了玺印发告了。
毕竟,能够让陈远思和顾世海同时点头的人,可不多。
礼部如今事情也着实是多,一月年节,二月春闱,三月帝后定亲,四月儒林论道,五月邻邦朝贺,可谓是忙得连轴转,亟需一个人来掌控大局。
春闱开科的头一天,正巧是王立松流放的日子。
是日,叶倾怀独自登上了宫中最高的行云阁。她极目远眺,却只能看到盛京南门的轮廓。
王立松今日便将从这道城门而出,一路向南,去往山路盘桓阴雨连绵的雷州。此去一行,生死未卜,或许此生再难见一眼盛京的繁华。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贡院里,上万考生正在试场上奋笔疾书,为搏一个功名前程而挥笔洒墨。
“希望今次春闱,能出几个栋梁之才吧。”叶倾怀望着贡院青灰色的檐顶,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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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二,是春闱放榜的日子。
大景春闱三年一次,因此这还是叶倾怀登基以来第一次开科取士。
按照圣祖皇帝定的规制,春闱中榜后的进士需由礼部安排面圣,举行殿试,而后由皇帝钦点一甲。然而,到了叶倾怀父皇一朝,顺平帝举行了两次春闱后,觉得殿试流于形式,于是便将其取消了。春闱三甲由内阁拟定,皇帝亲批即可。
放榜的当日,在太和殿的早朝上,一份中榜的名单被礼部呈到了叶倾怀的面前。
叶倾怀对这份名单十分期待,这里面或许会有她日后的左膀右臂,肱骨之臣。
然而,刚翻开看到第一甲的名字,她的手就是一顿。
大红的底色上漆黑的墨色赫然写着三个名字:
状元庄霄金,榜眼梁艺成,探花李方舟。
叶倾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这三个名字,良久,目光一瞬不瞬。
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一甲前三名。
甚至连大红色的底纹都没有变,只有三列名字的笔法从方正的颜体变成了骨感的柳体。
毕竟,题字的礼部尚书换人了。
太和殿上寂寂无声,大臣们低垂着头,像是一具具死气沉沉的木偶。
叶倾怀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无力感。空气中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按着她的头,要将她笔直的脊梁折弯,向命运低头。
她像是一个深陷泥泞苦苦挣扎的人,面前名册上的名字则是站在岸边的胜利者,对着她发出无声的嘲笑,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她做了那么多努力,一切似乎都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了。但她手里的这份榜单却又让一切都回到了起点。
叶倾怀看着这三个名字,眼中似疾风掠过,燃气了熊熊火光。
新任礼部尚书文新中候在阶下,见叶倾怀在第一页上停顿良久,他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御座上的皇帝,只见少年皇帝脸色惨白,眼中却像是蓄着一股初生牛犊般不服输的狠劲。
文新中心头一惊,连忙收回了目光。
叶倾怀将整份名单一页页认真翻看,直到最后一页。她甚至留意了杜文乐的名字,然而他的名字并不在列,看来这次他没能顺利买到题。
合上春闱榜单后,叶倾怀整理了下心情,看着站在群臣最前面的几人,笑道:“这份名单,几位阁老都看过了吗?”
没有人回应她。
叶倾怀于是点起了名:“陈阁老看过了吗?”
“回陛下,这份榜单乃礼部拟定,我们内阁五人都看过,没有异议。”陈远思说话还是那么慢慢悠悠的。
“好。一甲这三人的官职定了吗?”
“还没有。按规制,需要各省各部先将空缺报上来,再由吏部根据贡生的成绩名次进行安排。现下只有兵部和刑部向吏部报了职位缺省。”
“考中的贡生如今何在?”
“回陛下,一甲在吏部候命,二甲和三甲的进士则散布在京中各处书院。”陈远思答道。
“李保全,去吏部传旨,让今科的状元榜眼还有探花,现在就来太和殿面圣。”叶倾怀吩咐道。
李保全应了一声,小跑着出了殿。
一些朝臣抬起了头,看向了御座上的皇帝。
叶倾怀在他们的眼中看到了事不关己的冷漠以及无关痛痒的麻木,以及少数人眼中的焦虑和不安。
“陛下,先帝在位时已废除了殿试,陛下并不是一定要见新科进士的。”文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