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光明本来要进去问李文军这件事,走到门口听见里面顾展颜的哭声,便停在了门口。
二十年不曾提及的父母,顾展颜刷新了秦红玲的记录。
想来她的痛苦相比秦红玲也是加倍的。
算了,他还是不要去捅这个刀子了。
这么想着,他放下来伸出去敲门的手,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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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芷看着差不多到放学的时间,就在河边的长椅子上坐着等两孩子。
冬末的天气,已经很冷了。
暖阳下才觉得那寒冷没有那么残酷和尖刻。
小河静静的流淌,窸窸窣窣,像是在低语。
细碎的波光上反射着夕阳,像是有无数小小的金色鲤鱼在翻涌。
虽然总觉得李文军这个人太聪明太奸猾,可是她却不得不承认,李文军建的这个“文军新城”相比国内任何一个地方的理念都要先进,要漂亮。
河边的绿化看似漫不经心却别出心裁,没有丝毫矫揉造作。
比如用整块大石头凿出来的花盘,随意放在草丛里,然后种上色彩缤纷的矮牵牛,三色堇。
就连这一盆简单的花都能让人驻足看上半天。
灌木和乔木明显是按照开花的季节搭配过的,让每个季节都能有花欣赏。
就连现在这样的严冬天气,河边也有腊梅和山茶这样香气浓郁或是艳丽的花朵,绝不会让人感到枯燥。
其实在海城的家附近和核能研究基地的宿舍附近也有河。
她也常在傍晚的时候忙里偷闲,这样坐在河边放空自己。
不同的是,在海城的时候,她是个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干劲的年轻人。
在基地的时候,她从一个无奈地年轻人变成了中年人,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想念孩子,内疚和自责。
现在,她已经垂垂老矣,只能回忆了。
可是就连那少得可怜的回忆都跟她的视力一样慢慢模糊了。
察觉身边有人坐下,她以为是李谨言来了,带着笑转头却对上了顾展颜微凉的侧脸。
兰芷攥紧了膝盖上的手,淡淡转回头。
顾展颜说:“包子很好吃,跟我小时候吃到的一样好吃。”
兰芷轻声回答:“嗯。你怎么来了?”
顾展颜说:“我们之间的问题总是要解决的。不然孩子总追问我,其他人也迟早会发现,对大家都不好。”
兰芷说:“你想怎么解决呢。”
把他们赶走吗?就算是那样,她也能理解。
顾展颜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解决才好。”
兰芷说:“如果你怨恨我们,不必委屈自己来靠近我们。”
顾展颜点头:“是的。我恨你们。这二十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恨你们。”
兰芷的手越发攥得指节发白。
顾展颜:“我恨你们为了事业,把我一个人扔在海城。确定下放名单的时候,别的同学都有爸妈四处奔走,托关系,帮忙调换到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地方。只有我,没有人理,就被弄来了这个最偏僻的贫困县。要不是我英语好,我阴差阳错嫁给了李文军,矿区把我选过来当老师,我还不知道要落到哪个穷山村里放牛干农活,被人糟蹋。”
兰芷哆嗦着嘴唇:“是我们对不起你。我们当时年轻,只想着干出一番事业来。想着海城是大城市,条件那么好,就算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也没有关系。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不顾对我们的许诺,把你下放到这里。我们当时也拼命的抗议,可是纪律摆在那里,我们根本出不来,也不能跟外面联系。后来木已成舟,我们就只能狠着心不去想你,当不知道了。”
顾展颜转头盯着她:“那现在呢。当时是因为纪律,现在是因为什么呢?!你们为什么还要像个陌生人一样对我。你们到底在想什么?我不理解,我想不明白。我哪里做错了,要让你们这么对我?!”
兰芷捂着脸抽泣起来:“我们两个去年都查出来身体出了问题,上面才批准我们退休。我们一辈子都为了工作,没有照顾你和你哥。结果现在老了老了,一无是处,还把身体搞坏了,没有脸皮来连累你。毕竟在你最困难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都不在你身边。我们就想着,能远远看着你就好。李文军是个好孩子,我问了好多人,都说他好。这些年,是他替我们照顾你。他越好,我越没有脸面来牵连你们。我们怕影响你们夫妻感情,怕害得你被婆家嫌弃。”
顾展颜狠狠抹了一下眼泪:“是,你们是很可恶,哪怕多陪我两三年,等我满了十八岁再离开,我后来也不会过得那么辛苦。可是能怎么样,我再恨你们现在也已经三十多了,已经不是孩子了。我一直觉得我是最可怜的那个。可是这些年在这里,我看了那么多人,才明白谁的人生都有遗憾和伤痛。就算是李文军,在别人看来被老天最眷顾的那一个,但其实他遭受过的痛苦和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