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薄氏伏诛,借此扳倒皇后,谢氏便能一举翻身,谁还敢妄议谢氏的小姐?”
谢承煊不料他如此回答,皱眉道:“就算一切都如你所谋,可是人言可畏,难道你能堵尽天下攸攸众口?!”
谢隐道:“如何不能?”
谢承煊:“……总有漏网之鱼!”
谢隐了然道:“那便是谢氏所握之权还不够大。”
谢承煊:“……”
谢承煊忍耐道:“你在塞北这两年,都干了些什么?那些人绝不是谢氏部曲,个个下手狠辣,不似平民。你从哪里招徕的手下?如此极端,剑走偏锋,终非良策。”
“叔父想知道吗?”
谢隐轻描淡写道: “说起来,塞北也无甚可做之事。”
“只有终日冷风冷雪,边民为了找个取暖之处,烧杀抢掠也不在话下。胡马铁骑顺山南下,劫掠衣食,戕害人命;却因东桓山之屏障,梁军难追,空隔山岭听胡儿大笑大骂,回过头来仍要奉上级命令,口称‘大梁东桓结秦晋之好’‘两国姻亲,一衣带水’。云州经略使反击了几次,被斥作‘其心可诛’。倾边民之家资,结两族之欢心,不识时务的云州经略使,还是速速亲自去东桓,向东桓王慕容赫亲自赔罪吧——”
谢隐笑道:“这就是我这个云州经略使改派成使节的缘由吗?叔父,您可曾耳闻?”
他唇边虽有弧度,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一字一顿:“这就是所谓的——塞北,无事。”
在窗下偷听的初盈,脸色瞬间苍白。
谢陵被改派出使东桓,她原本以为昭示着慕容皇后对他的放逐到头了,叔父也说,等兄长从东桓回来,就会被召回京都。
没想到……这不是苦尽甘来,而是对于一个死守城塞、体恤百姓的边境长官……最大的羞辱!
初盈不敢想,这两年,谢陵在塞北明里暗里吃了多少苦头。
可是在谢陵送来的信里……他从没提过只言片语。
谢承煊脸色也变了。
自从慕容皇后掌权,边关战报便直接送到了中宫殿上。谢承煊私下写信求燕平侯照拂谢陵,也正是因为他人在京都,又无边关讯息,鞭长莫及。
谁知竟是如此!
谢承煊又惊又怒:“那燕平侯……他难道不管吗!他不上疏请战吗!”
谢隐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奇道:“塞北早就不是沈氏一家独大了。‘麾下十万兵’的日子早就成了过去,朔州许氏、灵州钟氏,早就一步步分了塞北兵权,燕平侯的日子,不比谢氏好过多少。叔父,你隐忍多年,故意露拙,竟连局势都忘了派人去探吗?”
谢承煊沉默了。
片刻后,他干涩道:“阿陵,那这些年,你在云州,过得还好吗?”
谢隐淡淡道:“云州太守,乃是大理寺卿宋景时的母族远亲,经皇后提携钦点。”
远派云州,不过是想剪了谢家羽翼,又时刻监督着谢陵罢了。
谢承煊心中酸涩难言,不由得放下了追问“谢氏部曲”来历的事,只叹道:“……你受苦了。既然回来了,你想做的事,叔父一定倾力助你。你父亲也很是担心你,如今夜色深了,明日,你再去向你父亲问安吧。”
谁知,谢隐忽然望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诧异:“父亲?担心我?”
谢承煊道:“那是自然。”
谢隐莫名地笑起来:“恐怕侄儿承受不起。”
迎着谢承煊莫名其妙的眼光,谢隐缓缓道:“叔父可知,薄氏为何追到塞北刺杀于我?”
谢承煊冷声:“自是知道的。他们疑心当年皇孙殿下未死,而是被谢氏使了调包计,替死的实则是谢家二公子——这种流言,薄盛文都能信,简直荒谬至极!”
“如果,此事并非流言呢?”
谢承煊好像没听懂一样,迷惑了一瞬,等回味过来其中可怕的意味时,顿时如遭雷击。
透露出这个惊人的消息后,谢隐收回目光,转身便走出房门:“叔父若不信,大可去问一问父亲。问他……为何多年来缠绵病榻,躲进如是观,避不见人。”
“到底是因为失子之痛,还是因为……心虚不安。”
初盈已经听得恍惚了,望见谢隐的背影,不自觉地身子前倾,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哽在喉头。
谢隐步出门槛的那一瞬,前尘往事翻涌成画卷,在脑海中又一次展现。
“养公者必以其子入养。臧氏之母闻有贼,以其子易公,抱公以逃。贼至,凑公寝而弒之……”①
谢承安手执书卷,将晋景公时的故事娓娓道来。
故事中,晋景公被奸臣蒙蔽,下令灭忠臣赵氏满门,赵氏门客程婴用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换下赵氏孤儿,救养忠良后代。
五岁的谢陵难过地问:“那程婴自己的孩子呢?真的死了吗?”
谢承安道:“若非如此,程婴的恩人之子就要没命了,那是忠良唯一的血脉了。”
谢陵默然不语,谢隐安慰哥哥:“最终赵氏孤儿平反冤案了呀,陷害他们的小人也得到了惩罚,哥哥,不要难过啦。”
谢承安摸了摸长子的发顶:“我们阿陵心性温良,是个小小君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