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风雪渐止,天也放了晴。
两人在外面乱逛了一天,直到天色擦黑才回了客栈。在房间休息时,奚昭眼看着窗外的天色暗淡下去。
没过多久,她就听见门外走廊有两三人道——
“月蚀!是月蚀之象!”
“哪儿呢?我瞧一眼。诶,月影渐暗,果真不假!——快,出去瞧瞧。”
“听闻那太阴灵兽有可能在今夜现身,不知是真是假。”
“管他真话还是胡诌,出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况且寻常人等,便是灵兽现身,也奈何不了它。”
急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也是这时,奚昭只觉鬼灵契印翻出隐隐灼烫。
她起身就往外走,开了门,元阙洲也恰好从旁边房间出来。
借着廊道尽头的窗户,她隐约瞥见一轮缺了口的月亮。
确然出现了月蚀。
两人并行着往外走,元阙洲掩面轻咳一阵,语气也有些虚弱:“待出现绯月之象时,那太阴幽荧应会短暂现身。届时只需召出龙灵,再通过银晖便可。”
奚昭点头。
说话间,两人跃身上了屋檐。
虽是冷夜,这小城中却四处见着人影,妖族人修皆有——多半是打听到了太阴幽荧现身的消息,才来此处等候。
奚昭仰头看向天上渐被黑影遮去的月亮。
传闻太阴幽荧是守护整个太阴境的灵兽,虽有不少人想与其定下灵契,但多数妖修来这儿,仅是为了奉拜太阴幽荧——就这么一小会儿工夫,她便瞧见十几拨人在往外摆祈福的贡品了。
圆月逐渐遮掩在黑影之后,被挡住的部分渐渐透出极淡的红光。
奚昭屏了呼吸,眼也不眨地盯着那轮残月。
不多时,整个月亮都泛出了柔和的浅绯色淡光。月下的云层间,则浮出一圈若隐若现的银环。
“是太阴幽荧。”银环现身的瞬间,奚昭就召出了龙灵,又取出星雾草含在口中。
与《古灵秘录》上说得差不多,想靠近太阴幽荧确然困难。越是接近那圈银环,就越能感受到一股彻骨寒意,甚而渐有寒霜覆身。
还没抵达漂浮在太阴幽荧四周的银晖,四周就已有不少驭灵师被寒霜冻僵了身躯,从高空坠落。
而在穿过银晖时,仅剩的驭灵师也因法力尽失坠了下去。靠着星雾草,他俩倒是顺利穿透了银晖,但在驭灵灵兽上却花了不少功夫——太阴幽荧看似性情温柔,实则孤傲,不愿轻易与人定契,除非较出修为高下。
奚昭足与她打了小半夜,才终于使她心甘情愿地刻下了契印。
虽顺利刻下了契印,但她也吃了不少苦头。
受银晖和契印影响,她一回客栈便开始发热。
昏睡间,偶尔会恍惚看见一个银发齐腰的女人坐在床畔,用术法帮她平复着结契的不适。见她睁眼,那女人便会轻拍被子,轻声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声音空灵,安抚着她
又睡过去。
偶尔似又会看见元阙洲,仔细帮她擦拭着发烫的面颊,或是喂她喝药。
如此过了两三天,奚昭终于渐得清醒。
她醒时,元阙洲正在一旁盛药。见她睁眼,他快步走至床边,神情间隐见着担忧。
“可还有哪处不适?”他问。
奚昭摇头:“好多了。”
这些年她早已习惯,契印刚刻下的确需要一段时间适应,但只要熬过去,身心就会变得异常轻松。
元阙洲这才拿过药:“我熬了些蕴灵的药,不妨先喝了。”
奚昭没急着接药,而是问:“小寨主,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银色头发的人?”
银发?
元阙洲正欲摇头,但短时间的思忖使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或许是太阴幽荧的化身,她如今已成了你的契灵,对你自然多有在意。只不过受契印影响,未得你应允前,旁人没法看见。”
“这样么……”奚昭接过药,心不在焉地搅拌着。
看出她神情有异,元阙洲轻声问:“怎么了?”
“我记不大清她的脸了,但她长得好漂亮。”
元阙洲微怔。
奚昭的眼中透出更多神采:“声音也好听!”
听着这莫名熟悉的话,元阙洲垂下视线,嘴角抿着一丝淡笑:“想来昭昭定然喜欢她。”
奚昭没直说,而是三两下就将药喝了,并道:“还是得快些适应契印,也好能再见一面。”
这两天太阴幽荧能现身,多半是因为她还在契印的适应期。如今她好转许多,就只能通过召灵与她见面了。
莫名地,元阙洲忽记起石绪的话。
——总犹犹豫豫的,万一哪天昭昭姐姐有更喜欢的灵物了呢?
更喜欢的灵物么?
他不露声色地接过空碗,却道:“与契灵交好,实为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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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奚昭刚睡着不久就被冻醒了。她烧得头脑昏沉,不等完全清醒过来,便已下意识朝身旁的唯一暖源靠去。
元阙洲本在替她探查契印的情况,就被她一把抓住了胳膊,脑袋也抵在了臂侧。
“昭昭?”他俯了身,轻拂开她耳边的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