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记得自己看过皇宫发出去的召人告示:寻找符合生辰八字的女子,进宫之后会像向她的家人分发五十两银子。
这与买卖人口又有什么区别呢?
而且……
大齐末年,时局动荡,各地又大灾小难不断,其实应该是很紧张的一段时间。
可是朝廷的注意力一直不在百姓身上。
昏庸无能的齐幽王自然是罪魁祸首之一,但所谓掌管天地时运的司星鉴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在百姓需要朝廷的帮助时,司星鉴给出的解决方案却是举办一场又一场祭祀天地的活动,建造一座又一座供奉神明的庙宇。
大量的金银钱财没有去到真正需要它们的人手中。
喻长安尊重所有信仰,但他对这种耽误人命的狂热宗教没有一点好感。
神明博爱,信徒与否,都万不会伤害无辜的世人。
而这些人不过是打着神明的名号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这些人才是真正渎神的恶棍。
想到这里,喻长安忍不住又想到了陆珩。
后者叫他去挖棺材的语气是那样随意。
既然他的骨灰就在极乐殿里,那他还想去蜀川找什么呢?
鬼王的身上一直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神秘感。
因为专业的缘故,喻长安对大齐的历史其实颇为了解。
鬼王自称孤,举手投足间总是透着一种久居高位的矜贵,而且……
哪怕他总是凶巴巴的,嘴里也说不出几句不带刺的话,但字里行间还是隐隐带着一点藏不住的文雅。
他生前应该地位不低。
但无论他如何回忆,都想不起齐朝有哪位亲王姓陆。
棺材还埋在蜀川……
更对不上号了。
这么胡思乱想地整理着线索,天亮了。
大抵是这几天都没休息好,皇长子起床的时候脸上带着些许病色,说话时嗓音也有些哑。
李朝生伺候得有些心惊胆战:“殿下……咱要不……再告一天假?”
喻长安摇摇头,忍下了嗓子里的痒意:“我没有大碍。”
今天的早朝是一定要去的,宁光宗会在今天向齐幽王举荐一同与他去蜀川的其他几位官员,他一定要在场。
不然被人怎么安排了都不知道。
虽然他去了也不一定可以改变自己被安排的事实,但好歹人在现场,还有一丝据理力争的机会。
齐末的官员他大多都在文献上了解过,除了和宁光宗一丘之貉的,其实也还有零星几名清官。
就看自己能不能争取到与清廉的官员一同共事的机会了。
机会渺茫带来的心焦,加上前一晚没睡好,抵达太和殿的时候,皇长子的气色已经差到了白如纸的地步。
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深秋的天空也是阴沉沉的,灰色的云仿佛下一刻就要压到那朱红的宫墙上。
喻长安就是在那时候看到天德道长的。
太和殿前有一道长长的阶梯,喻长安站在下面,抬头,正好和站在最顶端的天德道长对上了视线。
天德道长比他想象里的要年轻许多。
那一身天青色的道袍与周围官员身穿的官服格格不入,显得分外显眼。
柔顺的布料在秋风里微微颤动,一同被风扬起的还有那一头顺滑的青丝。
国师的身形很是挺拔,在青色道袍的衬托下,像是一颗笔直的松树;略显清瘦的身影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阶梯的顶端,在沉闷的环境下,硬是生出了些悲天悯人的感觉。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道童模样的人,一双手恭恭敬敬地扶着他。
两个人看上去像是在等人。
更让喻长安意外的是……
国师的脸上缠了一圈白布,完全遮住了眼睛。
他竟是个瞎子?
不过这也改变不了喻长安对他不太好的印象。
所以皇长子登上阶梯后,抬脚准备径直自国师身边走过。
“殿下。”
可偏偏就在他路过对方的时候,天德道长开口。
后者的声音也很好听,宛如那林中淙淙的溪流,听得人不由自主地就平静了下来。
但想着国师为虎作伥的行为,喻长安不自觉地皱皱眉。
“国师。”
但到底他想着这是太和殿大门口,来来往往都是朝中官员,还是停了下来。
国师在道童的搀扶下向他弯腰行礼:“贫道天德,见过大殿下。”
喻长安眉心皱得更紧,稍稍侧了侧身,避开了对方的行礼:“国师大人。”
他的动作引得那小童有些不满,但天德道长本人不知道是完全没有察觉,还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微微一笑:“几日不见,殿下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早上李朝生才担心地说过他的脸色看起来青白青白的,与好是沾不上一点边的。
喻长安不知道他是真的看不见,还是看见了故意出言讽刺自己,所以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那还要多谢国师大人为我指的这门亲事。”
许是他语气里的刺有些明显,年轻的国师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又行了一礼:“天德无意冒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