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鸦并没有察觉到空气里弥漫的无语,继续道:“所以翻书房的事情还是得大王您自己来,不然属下即使看到了别有用心的书信,也看不懂哇。”
“……”沉默了片刻,陆珩问,“五百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没文化?”
这个问题有点似曾相识。
耳鸦早就忘记了自己前两天才嘲笑甲乙两个小鬼没文化,梗着脖子道:“明明是您以前说俺不是读书的料,叫俺会舞大刀就够了。”
陆珩:“……”
耳鸦到底还是有些心虚的,他不爱动脑子,但他还是能清晰记起,五百年来,大王也不止一次叫他去好好看书识字。
见大王笑意渐淡,耳鸦识趣地没有继续卖乖,心虚地咳了两声:“不过……咳咳,那个,大王,我查到了别的东西。”
“……说。”
耳鸦不再玩笑,面上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小鬼们找到那把匕首的来历了。”
“是几个盗贼自蜀川的一处破庙里偷出来的。”
“确定?”
耳鸦点头:“甲乙晚上顺着气味走了两个来回,第一次在破庙里没有发现什么,第二次在那里遇到了一只大头鬼。”
大头鬼,顾名思义,脑袋特别大的鬼。
这类鬼魂一般性情温和,见多识广,能打听来许多活人打听不到的消息。
“那大头鬼说,六十年前,他曾瞧见几个贼眉鼠眼之辈偷偷摸摸地溜进了那处土地庙,四处翻找了许久,才找出一把锃亮的匕首。”
说到这里,耳鸦的语气里多了点得意:“在我的指点下,甲乙两个小鬼顺着大头鬼给的线索,找到了那把匕首的去向。”
“那把匕首后来被盗贼卖进了古玩街,身价一路高涨,最后被一家古玩店的老板带到了京城,您猜猜卖给了谁?”
陆珩的手指再次勾起了喻长安几缕头发把玩,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谁?”
耳鸦:“就是当今礼部尚书,赵奉先那个臭小子。”
陆珩哦了一声,手下的动作没停。
那摊在枕头上的长发顺滑而柔软,摸起来手感很好。
食指将青丝缠成绕指柔,他道:“所以?”
说得正兴致勃勃的耳鸦一顿:“所以?嗯……所以现在可以确定,想要对大王图谋不轨的是赵奉先那个臭小子。”
只不过说着说着,耳鸦的五官逐渐随着情绪的变化而扭曲了起来,四周的烛火开始无风自动,温度似乎都骤然降了下来。
只听他粗着嗓子狰狞道:“好啊,让他安安稳稳活了这么多年,倒是把心机耍到极乐殿来了,大王您等着,属下这就提他头——”
“耳鸦。”
不轻不重的两个字,将耳鸦的理智拉了回来。
他的五官恢复成了正常的样子,声音也不似刚刚粗犷:“……大王,属下知错了。”
陆珩的语气倒是听不出喜怒:“如果控制不住,这几天你就在极乐殿不要出来了。”
“这怎么行!”耳鸦一惊,慌张道,“这个节骨眼,属下怎么能留您……”
“嘘——”鬼王的语气里终于多了点不耐烦,煞白的手指抬到了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床上眉头紧皱的人,“你吵到他了。”
耳鸦:“……”
耳鸦不懂,但还是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大王,我不现身的话他是听不到我说话的。”
“不一定。”陆珩道,“那夜孤亦未现身,但他已然知晓孤的方位。”
闻言,耳鸦愣了。
平日里,如果他们不选择主动现身,活人无法看到、亦无法听见他们。
极阴之体原来如此特殊吗?
“大王,”耳鸦这会儿的声音放到了极轻,几乎是气音,“那赵奉先……该如何处置?”
“不用处置。”陆珩随意道,“区区一把刀,伤不到孤。你暂且回极乐殿,外头的事情,孤自有定夺。”
耳鸦还想说什么,却听陆珩继续道:“中元节已过,下一个黄道吉日便是十月十五下元节。”
下元节?
耳鸦在心里算了一下。
那还有不多不少十四日。
“您的意思是……”
“嗯。”陆珩的语气里多了点笑,“十月十五,只要杀了喻长安,阵就破了。”
破阵屠宫,本是他们期待了许多年的事情。
但此时,耳鸦的目光落在了喻长安被烧得再次红起来的脸上,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欣喜。
这两天,他几乎摸透了对方的经历。
虽然贵为皇长子,但他短暂的前半生却一直如临深渊。
体弱多病却无依无靠,为了百姓考虑,却被那群懦夫书生打包送给了他们大王。
可能是他的伤春悲秋过于明显,以至于鬼王刚刚流露出的笑意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略显不耐地摆摆手,袖子似是无意地挡住了耳鸦的视线:“……还不滚回极乐殿看书识字去?”
二丫:“……”
不是,问题怎么又回到叫他认字上了?
*
耳鸦为了不被布置更具体的读书任务,忙不迭地消失了。
耳鸦走后,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