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他人无声腹诽时,刘毕沅这几声问直接把男子问得彻底趴到地上,呈五体投地之姿,浑身抖若筛糠,话语颠倒连不成整句:
“公、公子饶命——容禀,公子容禀,小人亲自盯着手下人处理的楼梯台阶,只是,前往勘察的是谢随之和舒照两个,还,还有更重要,更重要的是,他们之所以会摸排到铺子楼梯,小人怀疑,怀疑是……”
他抖着,说不成话,不敢乱说。
踩在肩膀上的那只脚转移到男子后脑勺上,踩得他脸颊贴地,踩着他如踩蝼蚁:“怀疑甚么?说!”
男人被踩着后脑勺,鼻梁紧紧压在地毯上,地毯绒毛摸起来分明那样软,戳进他一只眼睛里却又那样硬,疼得他不停流眼泪,他却愣是半点不敢动:“这几日小人一直让人紧盯着梁园,方才小人进来前得到口信,说是今日天明之后,梁园有人去找了您的一位旧门客!”
“谁?”刘毕沅挪开脚,提提裤子蹲下身来,忍着胸中业火咬着牙,一副颇感兴趣的样子,“梁园去找了谁?”
踩在后脑勺上的脚终于挪开,男人连忙前身,抹了把眼泪,哆嗦着嗓子道:“上御卫便服带走了一位叫做李泓瑞的漕运待制!”
李泓瑞?
刘毕沅似乎没能立马想起李泓瑞是哪号人物,顿了顿,他喝口杯中冷酒,嘴边扬起好不屑的笑:“我当是谁,原来那狗东西还活着,”
说着他看向身后方站在柱子旁的贴身小厮,问:“上回柴中绥没把他弄死?”
小厮对此哪敢稍有迟疑,无论记得清不清除皆是立马回道:“年前梁园只是对李泓瑞行事进行了一番警告,李泓瑞倒是安生许久。”
年前李泓瑞试图想对寄居在梁园里的那个女子用些下作手段,被梁园提前知去,对他进行了一番警告。
而梁园那地方上下的人里哪有半个善茬儿啊,上面交待的是“警告李泓瑞”,命令传到下头来,上御卫直接出了几个手艺不错的便服把李泓瑞一顿猛揍,揍得人分明已经卧床起不来,偏偏身体上看不见半点淤青伤痕,大夫去了甚至不知该怎么开药治疗。
刘毕沅并不知下面人之间传的事,他歪头一笑,自我感觉实在风流倜傥:“那为何出年他又敢不安生了?”
小厮默了默,瞎猜道:“大约是因为出年后分官没有分他?”
李泓瑞来京便是为分官后在汴京落脚,可惜他是个废物,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不仅连个女人都拿不下,完成不了答应刘毕沅的事,还自以为狡兔三窟,边乘在国丈府的大船上,边想去搭大理寺申沉的关系攀和光,到头来屁没捞着不说,国丈府也把这没用的废物赶出了门。
现在,他做了甚么,引得上御卫去找他?
关于这个问题,要保命的跪地男子已使尽浑身解数打听到原尾,殷勤道:“外面对太上遇刺之事一无所知,李泓瑞买通梁园内宅一个小婢子,试图弄清楚太上梁王遇刺后吃的甚么汤药,结果那婢子被抓现行,跟着把他撂了出去,不过,不过……”
说着,男子再次犹豫起来。
刘毕沅最讨厌说话支支吾吾的人,晃晃杯中剩酒,忍着没给跪在地上的人兜头浇下,不耐烦道:“有话说,有屁放,公子没耐心听你犹豫。”
“据查与李泓瑞合谋探梁园之人,是您屋里古姨娘母家兄长!”男子一口气说罢,再次一脑门磕到地毯上大气儿不敢出。
“……干!千防万防,没防住后院冒烟!”针落可闻的屋里响起刘毕沅低低斥骂声,实在有几分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无奈,古姨娘的事他此前听自己媳妇提起过,只是他没在意,不以为一个姨娘的家人能在汴京翻出甚么浪花。
刘毕沅赤脚在地毯上来回踱步,一圈又一圈后,良久,他停下来,深深吐纳几息问男子身旁另一年轻人:“布子立已送出汴京?”
额头磕在地上的年轻人这才敢直起身,汗涔涔抱拳道:“回公子,初二当夜便已离开汴京,安置妥当,任谁也不会找到。”
事情原本安排得滴水不漏,谁知半路杀出个李泓瑞捣乱,牵连得自己后院冒烟,刘毕沅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气氛凝重中,他思考片刻后谨慎道:“光转出汴京还不行,整个梁八州皆为柴中绥所有,若叫她察觉到布子立,便很很为时晚矣,你立马带人把布子立送思宁老家,不,送全州,送全州找知州安置起他,我就不信,柴中绥本事再大,她还敢去她亲耶的封地掘地三尺找人?”
思宁是刘毕沅老家,全州归宋王府所在宋地管辖,更是前任知州刘庭凑的发迹之地,布子立是投·毒当事人,因为某些原因用罢他后没把他杀死以绝后患,怎料周围并不安全。
年轻男子立马说着“公子英明”的奉承话讨主人开心,紧闭屋门忽然被敲响,刘毕沅心腹之人火急火燎进来,扑通跪地,报丧般哭着带来个坏消息:“公子,下面人来报,今日平明时分布子立被上御卫便服带走了!”
平明时分?!
上御卫何时摸到布子立这条线的?梁园上午不是接见咸亨旧臣刘文襄,彻底释放出矛头指向皇帝的信息么?他们为何还要声东击西杀这回马一枪?
所有问题密密麻麻如攻城飞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