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园前身叫做瞻梁园,柴周开国请得林氏入朝后,太祖皇帝特赐林郡王府之产业,其规格占地属郡王爵制,又因林氏子孙多在军中而使园子无人居住,常年僻静。
大望五年,柴睢拜东宫,承袭林氏郡王爵位的东宫相父林祝禺,大方送瞻梁园给宝贝阿睢,并改名“梁园”,后经大望历扩建修装,至柴睢登基,园已达行宫规模,遂定为天子行宫,尝喧闹,今改太上府邸,复僻静。
李氏姑侄入园至今,因李昊调皮好动且贪玩,常常闯祸,不时可见李娘子抄鸡毛掸子追李昊到处跑,园因此较寻常热闹许多。
待每日李氏姑侄出门,园复静,内外仆婢各有所忙,太上送罢李娘子回来却同样也有些无所事事。
太上今日进门便吩咐准备陶土,管家老梁着即命人出门速办,他跟在主上身后问:“殿下要烧陶?”
“嗯。”他家殿下绕过前庭沿回字廊大步流星往中庭去,不时低头看手里几张内容工整的图纸,一如既往话少。
殿下心情不错,甚至有闲情雅致烧陶,梁管家趁此机会从怀里掏出揣热的镶金朱封请柬,道:“方才您去送李娘子,刘国丈府上来人送了两份请柬。”
“两份?”柴睢并不奇怪国丈府会送请柬,她半转身看眼梁管家手中造型华丽奢侈的请柬,停步处正是中庭书房门口。
元年谏事后,太上梁王断绝了和外界人情往来,吩咐无论谁人请柬一律不接,她避人人,人人避她,也还算相安,柴睢心想,这姓刘之人不愧是皇帝岳家,竟真不怕惹火烧身,敢在她与皇帝刚吵过架没多久往梁园递请柬,梁园外昼夜轮替的盯梢还在替皇帝紧紧徘徊呢。
“殿下恕罪,”梁管家自柴睢进宫便被选拔在小殿下左右侍奉,从不曾违逆过命令,只是这回情况有些特殊,“国丈府人说,他家嫡孙百晬置会【1】,两份请柬一份请您,另份请李娘子,老奴不敢擅自主张李娘子事,故才斗胆收下请柬,请殿下恕罪!”
“如此,我知了,帮我请舒督总过来,有事需同他商议。”柴睢接过两份请柬,脚挑棉帘肘推门转身进了屋,举止没半点太上皇王该有的得体。
两盏茶功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书房里,柴睢坐书桌后花两盏茶时间把图纸内容琢磨个清楚,那边临窗茶桌前,青年男子仍抱胳膊在盯桌上两封百晬请柬看。
男子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身着正红色飞鸟踏祥云曳撒,腰间坠覆青穗云纹牙牌,露出来的牌正面刻“上御卫所总都督使”字样,正是太上梁王府邸八千护兵上御卫之首舒照舒愚隐。
“把请柬看出个花儿没?”柴睢压好图纸起身过来,坐舒照对面倒茶喝。
舒照摇头,盯着两份红彤彤镶金请柬如临大敌:“皇帝对你是又吵又提防,他老丈人平白无故想和你交游,啥目的?不然我带人护送你去,全程在旁守着看他们敢翻啥浪花。”
柴睢觉得杯中茶有些苦涩,抿了抿嘴:“托你查的事可有新消息?”
“不是太好查,故暂时无新进展。”舒照如实禀告,见柴睢眨眨眼未有表情,他咋呼呼轻诧道:“你不会赴宴去试探刘庭凑罢?”
柴睢摇头,声软调柔:“没恁草率。”
“我以为你急了,”舒照松口气的样子,同样低声:“已经好几年过去,进展缓慢,李娘子又突然被送来,”言至此,他脑子里忽就明光一闪,“李氏姑侄入园,莫非是刘庭凑父子借和首辅之手给咱的警告?”
说完又自己否认:“照和光那耿介德行,他不会给任何人当帮手。”
柴睢把苦茶抿一口又一口,片刻间心思已是百转千回:“随之对李清赏身边暗梢反追查过去,是柴篌的人,同时随之发现李清赏入园后刘庭凑那边并未详细调查过她,他们应该知李清赏身上究竟有甚。”
所以才不会费劲去调查。
很久以前曾有人说过舒照和谢随之找错了娘,应该换一换,小时舒照活泼开朗单纯天真,有些像谢随之的母亲,谢随之反而似舒照母亲般性格谨慎。
二十余载冬夏流转,长大后的谢随之性格更开朗,舒照变化却不大,琢磨事仍旧直来直去:“咱俩干嘛费劲跟这里猜来猜去,你和李娘子同吃同住,日夜在一起,有啥问题你直接问她不就妥?或者你就没看出来她哪里有不对劲?”
忽然被阿照用这样亲近的话语来形容和李清赏的关系,太上心里隐隐有些别扭,嘴硬着解释:“我才回来几日,同她还不熟。”
舒照不信:“不熟你天天接送她?”
“只是想看看能否从她那里得出点甚来。”而所谓和光要求接送的说法,不过是太上在钻空子,和光可没要求这样仔细。
“啧,”舒照担心:“李清赏会否是被谁派来监视你的?和首辅肯定知道点甚么,否则他敢把个陌生人送进园来和你同吃同住?几乎要跟你形影不离了,不然咱从和首辅身上着手查。”
柴睢目光落在朱封金字的请柬上:“内阁首辅品阶虽低于六部尚书,好歹在朝重臣,是我们说查就能查?再说,和首辅甚人你还不相信么。”
“也对,‘工于谋阳,拙于谋阴’,”舒照往后靠进椅子里,话语间带上几分讥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