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回到家已是傍晚,张朝吃力地推开出租屋的门,关上,然后扔掉钥匙,挪着虚浮的步子,颓废地坐到沙发上。
这一天,蒋冬从房东那里取来备用钥匙,回到出租屋后什么也没做,没看书也没工作,只是安静地坐在床上,偶尔躺一会儿闭目养神。他早就预料到张朝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回来,同时他也清楚,薛凡死了,张朝恐怕再也不会离开望阳镇了。
思来想去该怎么开口,应该说些什么,一向聪明的蒋冬此刻也觉得胸口憋闷,有点喘不上来气。过了几分钟,他轻声问:“还好吗?”
张朝没回答,透窗的夕阳在他身上切割着明暗,又过了很久,他整个人都坐在了黑暗里。
两个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坐着,蒋冬没敢再打扰张朝。夜深了,窗外的灯火都已尽数熄灭,这时,张朝才缓缓抬起头,后背贴住沙发,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天花板。
“我不走了。”张朝说,“明早我送你。”
亲耳听到张朝说出“我不走了”四个字的时候,蒋冬的心还是不可遏制地刺痛了一下。随后,他故作轻松地笑道:“好,我知道了。”
一整晚,一方屋檐下的两个人长久静坐,彼此无言。蒋冬偶尔抬眸望一眼张朝,眼前这个人纹丝不动,早已同夜色融为一体,因为薛凡的死,张朝仿佛也已经死透了。
第二天,当初升的阳光攀上窗户,蒋冬从行李箱里拿出张朝的衣服,重新将拉链拉好。张朝一宿没合眼,走到洗手池前接了捧水,潦草地抹了把脸。
蒋冬看向张朝:“你别送我了。”
拿起钥匙,张朝拧开门,朝门外歪了下头:“走吧。”
踏着清晨的阳光,两人的脚步不快不慢,巷道不长,张朝却不想走出去,甚至害怕走出去。
巷口的理发店关着门,门口坐着小李,沉默地在抽烟。看见张朝,小李想叫一声“朝哥”,可他实在叫不出来,薛凡也是他的朋友,曾经带给过他很多欢笑和热闹,小李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此乐观开朗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自/杀呢?
“不可能的。”扔掉烟头,胳膊搭在膝盖上,小李笑了一声,“绝对不可能。”
听见这话,张朝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小李,而小李正盯着蒋冬。
小李说:“薛凡,多好的一个人啊。”
蒋冬垂眸拍了两下蹭灰的衣摆,对张朝说:“就送到这里吧。”
张朝充耳不闻,继续向前走,身后的小李好像又说了句话,张朝没敢让自己听太清。
当太阳持续升高,温度上来一些,距离望阳镇长途客运站还有三百米远的时候,警车又一次拦住了张朝和蒋冬的去路。
第二次见到刘警官,张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跳得他心慌不已,整个人已经快要站不稳了。他不知道警察再次找他的原因是什么,况且这次刘警官来,身边跟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宇。
令张朝意外的是,刘警官并没有去看他,而是径直走向蒋冬,表情中带着怀疑和警惕。张朝疑惑地转过身,看了眼刘警官,然后把目光定格在了蒋冬身上。
刘警官目光尖刻,单刀直入道:“薛凡死亡当晚,有目击者曾经看到过他和一个男人在望阳湖边交谈,据目击者描述,这个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是望阳镇上的人。”
“我已经询问过秦宇了,现在来问问你。”刘警官沉声说,“蒋冬,前天晚上在望阳湖边,你有没有见过薛凡?”
蒋冬站得笔直,呼吸起伏规律,脸上的神色亦如往常。他如实回答:“见过。”
张朝听闻,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下一秒,秦宇开口插话:“蒋先生,你恨薛凡吗?”
“不好意思,我不清楚你和薛凡是什么关系。”淡定地看向秦宇,蒋冬用友善的口吻说,“不过,还是请你说话慎重一点,不要带有私人感情,更不要影响警察的判断。”
刘警官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你跟我回一趟派出所吧。”
蒋冬似乎早有预料,点头说:“好。”
正准备跟着刘警官离开,这时,张朝拉住蒋冬的胳膊,由于用力过猛,痛得蒋冬不禁皱了下眉。
张朝问:“你、你真的见过薛凡?”
“见过。”蒋冬抿唇回答,“我不瞒你,我看了你的手机,看到了他给你发的信息。”
唇齿微张,张朝怔愣片刻,又问:“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蒋冬浅浅地笑了,笑过之后摇头叹了口气,回道:“我说,‘张朝不会来了。’薛凡说,‘张朝不会走的’。”
“我问他,这么有自信吗?薛凡说,‘我有我的办法’。”抬手捏了捏眉心,蒋冬说,“直到昨天见到警察,我才知道他说的办法是什么。”
“我是真的没想到,薛凡会选择自/杀。”蒋冬闭了闭眼,“这还真是……让人实在没办法的‘办法’。”
“蒋先生。”秦宇打断蒋冬,“薛凡是不是自/杀,警察会给出定论的。”
“当然。”迅速调整了一下状态,蒋冬对刘警官说,“所有的一切就都交给警察处理吧。”
跟着刘警官走向警车,当蒋冬抬手握住车门时,他望向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