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时,兵库县下了点雪。天气阴沉沉的,地砖里渗着已经被踩成灰黑色的雪渍,显得有些脏,不利落。
这种天气,实在很难让人提起精神来。白井未郁收了雨伞,找到自己的鞋柜换上室内鞋,和北信介一起走进教室。
伏原由香正趴在课桌上昏昏欲睡。见到白井未郁进来,她揉着迷蒙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睛,把桌子上的一沓纸张递过去。
白井未郁下意识接过,问:“这是什么?”
“吹奏部在IH时候的应援方案,有几处做了修改。”
伏原由香眼尾被揉得通红,看上去很疲惫。她说着,指甲在最上面的字眼上轻叩了两下,“你大概过一遍,再去问问排球部里那群大少爷有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
她把“大少爷”几个字刻意加了重音,咬得很死,说完这话又趴了下去。
白井未郁索性坐在了伏原由香的课桌上,翻开纸张。在一堆简洁工整的选手名录里,只有宫侑底下备注着“发球时停止应援,创造绝对安静的环境”一长串。
……她好像知道伏原由香主要咬牙切齿的对象是谁了。
白井未郁翻过了这一页,继续向下浏览。大部分应援内容都还算正常,直到她翻到最后一页,看清楚具体内容后,原本还算轻快的神情凝滞了一瞬。
她推了推伏原由香的肩膀,“咱们学校的应援还有喝倒彩的环节?”
“有啊,这算是老传统了。”伏原由香脸还埋在桌子上,不以为然道,“毕竟也要给对手压力,很常见吧……”
常见倒确实常见,但不代表这种行为本身合理。
从白井未郁本身来说,她其实不太明白喝倒彩的意义所在。既然靠自身实力也能赢下比赛,没必要再干扰对手的心态了吧。总感觉有点胜之不武的意思。
但她也没打算单纯凭借自己主观上的喜恶,就改变早就存在的传统,只是默默回想起稻荷崎高校的评分,瞬间顿悟那个相比之下较低的“声望评分”到底扣在哪了。
难怪声望的描述词是“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领域,都堪称声名远扬”,估计对面的对手得恨得牙痒痒吧……
白井未郁“喔”了一声,把方案先给北信介看了一眼,“怎么样?”
北信介凑近了一些,只简单看了上面的几行字,又给她递了回去,“和IH时候一样的话,我没什么其他的意见。”
闻到对方衣襟上排球部常用的洗涤剂的味道,白井未郁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故作无事低下头,把纸张叠起来放进了挎包里,“行,我下午的时候去问问他们。”
她再抬头时,却见到伏原由香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和北信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你俩……?”
白井未郁:“?”
“哎,算了。”伏原由香长长吐出一口气,维持着这种欲言又止的表情,话音里带着一点恍惚,“我去接点水。”
“怎么话只说一半的……”
拿了水瓶从座位上站起来,伏原由香活动了几下被枕得有些发酸的胳膊,随口问道,“对了,排球部是不是过几天要合宿了?”
“是啊,但是合宿前还有几场和外校的练习赛。”教室的人渐渐多起来,白井未郁不欲多说这个话题,简单解释道:“再之后就一心准备春高了。”
“这样啊。”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伏原由香由衷地感慨道,“希望一切顺利啊。”
——一切顺利才是有鬼了。
看着体育馆门口散落的几团雪渣,白井未郁闭上眼反复深呼吸,告诫自己心平气和,时刻保持良好的仪态。
下一秒,一捧雪扑簌簌砸在她的右肩上,化掉的雪水濡湿了布料,在深黄色的校服外套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站在她身边的北信介有些错愕,但先转过身替她把附着在衣物纤维上的雪渣拍掉。他朝雪扔来的方向看过去,随后毫不意外地,看到后面因为误伤旁人而哑着火的宫侑同学,“侑,是你吧?”
宫侑条件反射似的,拔高了嗓音,像是要借此演示心虚,“不是我!”
“你的手套上还有雪呢。”
赤木路成路过僵持的几人,看乐子不嫌事大,“好心”地提醒道,“另外我看到了,你本来是瞄准信介打的吧。”
宫侑:“……”
看到了就看到了,干嘛非得说出来啊!一点也不会体贴别人的感受!
但是此时此刻,比起认真思忖着的北信介,背对他一言不发、似乎正在酝酿什么大招的白井未郁,更有某种难以道明的威慑力。
经过这快一个月的相处,宫侑已经发现,白井学姐的破绽在于对自身整洁程度有着超高级别的要求。
流了汗要立刻用湿巾擦拭干净,衣物脏了会一直刻意掩饰脏掉的那部分,简直像是有什么偶像包袱一样。因此,如果是有心之举而造成对方陷入仪表有损的状况……
宫侑没敢再去细思后果,而是在脑中飞快罗列了几种逃跑方法的可能性,然后痛苦地发现成功逃跑的概率基本是0%。
这不能怪他,他本意是想看看北学长的反应的!这两个人站得这么近干什么!
“侑君。”
白井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