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异口同声的说昨夜河上飘来了一艘挂满了红灯笼的花船。 老直沽人听得连热闹都不敢看了,漕帮几个把头,已经商量着去天后宫请人来看了! 浮桥外两座军船上,劳广铭掩着鼻子跟着头儿在船上查探,船上的人已经全都沉在了河里,腿脚笔直的竖着,在河里沉沉浮浮,就像一根根桩子。 他们身上同样有着大红绸子连着,排成两列,就像……就像一排桥桩子一样,俨然一座活浮桥。 浮尸劳广铭见得多了,诡成这样子的,却不多见。 河边老人常说,不怕飘子(浮尸),就怕沉子(沉尸),半沉不沉,竖根杆子。 说的是竖起来犹如杆子的浮尸,是最邪门,最凶狠的。 “让捞尸队的,把这些捞起来!” 焦头烂额的五河巡捕司把总不停的擦着头上的汗,对巡捕队的人喊道。 巡捕队也为难:“捞尸队的来看过一回,一声不吭的扭头就走了!我找了他三回,他才肯说三个字——干不了!据说这东西比水鬼都凶,唤作阴尸借道,龙王爷过水路的道都能借。最可怕的是,阴尸借道的浮桥水路,过了钞关就断了!这说明道没借成,三岔河口底下,有更凶的东西。” “捞尸不捞三岔河口,这是老规矩了!” “所以,除非天后宫先下去,不然捞尸队不敢下去……” “你娘地……”气的把总大骂道:“他娘的……你他娘的,把捞尸队的把头给我叫过来,一群臭捞尸的,还敢给老子讨价还价!” 就在这时,额头上系着绑带,托着罗盘的道士登上了大船。 “钦天监的人来了!”把总眼睛一亮,连忙挤了上去。 那年轻的道士面色并不好看,透着青黑,一副体虚的样子,额头上的绑带下似乎有凸起,隐隐渗透着血迹。 他刚来看过那一排浮尸,便开口道:“阴尸借道,过河打桩,哼!歪门邪道的法术。” 然后又看过了船上挂着的红灯笼。 这次他沉吟了半响:“红灯照,白莲至……” “红灯笼的法术不少,但是却以白莲教的红灯照最为厉害,红灯白烛,行走六阴,白骨为稍,人皮为笼。这东西拘禁厉鬼,每一盏灯笼都是一道门户。” “把灯笼都烧了!” 道士命令道。 他刚走两步,突然快步窜到了船边,盯着河里面沉沉浮浮,头发披散下来宛若海藻遮住面孔的那些惨白浮尸。 突然问旁边的把总道:“这像不像女人?” 把总一时回答不上来,他仔细看了半天,发现若不是那一身衣服,谁也分辨不出来是男是女,就算穿着了当兵的袄子,也像女人多过男的…… “大人是说,那是女尸?” 道士脸色彻底变了:“阴尸女相……这是白莲圣女!” “白莲教要走水路进大沽口,阴尸借道,招惹那么大的乱子,她们要把什么东西运进来?还是要试探天后宫镇压的那东西?” “南来北往飘零客,再邪不过天后宫!南北诸教和天后宫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即便路过,也恭敬拜过,沉入祭品就行了。但这次白莲教那么大阵仗请阴尸借道……” “阴尸借的是阴兵道!阴兵过境,神佛皆不睁眼。天后宫究竟镇压的是什么东西,连阴兵的面子都不给!” 钦天监的道士越说,旁边的巡捕把总就越害怕。 却听到了噩梦般的消息。 “这次借道不成,白莲教不会轻易放弃的。今晚她们可能会再来,哼!邪魔外道,也敢如此猖獗,平日里你们在齐鲁闹一闹,钦天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大沽口是天子脚下,容不得她一而再,再而三!” “还有那盘踞在罗庙的玄真道,这次京师钦天监来人,一并都收拾了!” 道士摸着额头,脸上一抽一抽,放下狠话,让把总今夜亲自带人来守钞关,然后就撤了! 把总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脸色一青一白。 良久他冲着劳广铭吼道:“民团呢?锅伙呢?漕帮呢?长春会呢?他妈的,县官不如现管,今天统统给我上浮桥!” 大沽口却有两伙民团,而锅伙则是大沽口的混混们落脚的地方,聚锅成伙,大家在勺盆里混饭吃,所以一群混混就是锅伙,土匪叫山头,混混叫锅伙,道理。 长春会则是南来北往,走江湖的在本地的照应。 本地的江湖人起个会,行走江湖的人太苦,又受欺负,本地有个照应,倒也愿意交点钱,服从管理。 大沽口是北方要冲,南来北往的养了十几万靠运河吃饭的闲人。 几十个锅伙大混混,几十个生意下处,南北漕帮,两大民团,捞尸的、佛道两脚、江湖八门——里八门,外八门,武行十八家武馆,总商会下数十个行会,再没有其他地方,比这里更鱼龙混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