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约
十多年前,秦家那场变故在京城闹得人尽皆知,秦家的那场大火映红了北平一角的天空。就是那时,秦绍襄的妹妹走丢了。
他苦寻多年,找遍了京城的每个角落,从北平找到江南,却没有任何线索。那一年,秦绍襄七岁,妹妹四岁。
遇见沈妤,是秦绍襄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原本想,一个四岁的孩子应该有些记忆,三番两次试探无果,他只好安慰自己说,秦家发生那种事,他都被吓的浑身发抖。妹妹年幼,或许选择性地忘记了。
秦绍襄盯着沈妤的肩膀看,愣愣地有些出神。
“别忙着想入非非,”沈妤提醒道,“等茶叶制作好了,有你发愁的时候。”
秦绍襄爽朗一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沈妤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赌,但在外人眼中
,她却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荷香整日围着院子里那一堆茶叶发呆,眼巴巴地等着能有什么奇迹出现。
她忍不住对来福道:“我从来没喝过放坏的茶叶,也不一定不能泡吧,不知道喝了会不会闹肚子。”
来福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大少奶奶肯定有她的想法。”
荷香日日忧心茶叶和赌约的事,沈妤的心思却全然不放在这里,她将近两年盛家的账本全部翻了出来,仔仔细细读了一遍。
二房的小佛堂,不算送出去的香火钱,每年就要支出几千大洋,足够盖一座崭新的三层小洋楼。
这钱花出去了,小洋楼没盖好,二房那座破破烂烂的佛堂,沈妤是见过的,四处都积满了灰,二夫人甚至都懒得派人打扫。
春雨贵如油,旱了半月后,总算飘来几朵云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沈妤站在窗前看雨,她心想,雨下下来,茶
园那边的事就能告一段落了,盛延卿也就能抽出手回来了。
谢长里过来报账,道:“大少奶奶,后花园的栏杆已经修好了,这是余下的钱,账都记在这上面。”
沈妤点头,她没记着核对账本或者清点余钱,而是抬头看着谢长里,道:“谢管家,十块大洋就能将后花园边边角角整修一遍,你知道二房的小佛堂,一年要花出去多少钱吗?”
“小的不知。”谢长里低着头说。
沈妤无奈一笑,“我看了近两年的账本,二房每年为了修整佛堂,要从账上支出去几千大洋。也不怪大夫人抠门,家里的钱都没花在正地方,老夫人那里又只关心总的账目,这些细节她是不会主意的。”
听到几千大洋,谢长里微微长大了嘴巴。
他知道盛家生意做得大,不缺钱,老夫人也从不吝惜家里的开支,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佛堂一年就要花去几千块。
那盛家这么多院子,一年要花去多少钱呢?谢长里不敢想。
他思忖了片刻,道:“大少奶奶,您有什么尽管吩咐。”
他很清楚,沈妤说这些,绝对不是和他唠家常的。
谢长里上道,沈妤满意一笑,压低了声音对他吩咐了几句。
几日连着阴雨,盛家有些亭子年久失修,有些漏水。包括盛家二房的那座小佛堂,屋顶的瓦松了,雨水顺着墙壁往下淌。
许馨月将抄写的佛经送来佛堂,看见屋顶在漏水,将此事告诉了二夫人。她虽然是二房唯一的媳妇,但婆婆精力旺盛,迟迟不肯放权,修屋顶这种事,她是做不了主的。
许馨月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只晓得二夫人抠门,愁眉苦脸地与二夫人说了此事。
不想,二夫人查看之后却喜上眉梢。
许馨月跟在二夫人身后,一抬头,她瞥见屋
子里供奉的佛像上有一些水渍,她战战兢兢道:“婆婆,那…那里,佛祖的金身好像被打湿了。”
这佛像的用料考究,万一弄坏了,又是一笔开销,许馨月心里面直打鼓。
二夫人瞥了一眼,面上神色更喜,她道:“漏就漏了,我看这屋顶,还有这佛像早就该修了。”
她对着佛像拜了拜,“我佛慈悲,信女这就去禀告老夫人,还望佛祖莫怪。”
说是即刻去,二夫人却拖来拖去,一直拖到雨停了,还懒洋洋的不肯动身。
下午的这几天,外面湿漉漉的,沈妤不想出门,她在扶云居也没闲着。
这几天空气湿度大,茶叶已经发酵好,解块后,晾开来。
院子里人来人往,沈妤便让人将茶叶晾在了书房里,黑漆漆的茶叶摊开在地上,看起来不怎么雅观。
沈妤做这些,自然是瞒着扶云居的下人。她来盛家才半年,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家丁倒是换了好几
轮,有许多别的院子里的安插过来的眼线。
荷香整日什么都不干,就守在书房门口,把茶叶看得牢牢的。
天晴后三日,沈妤一板一眼地写了张请柬,邀请秦绍襄来扶云居品茶。
秦绍襄穿了件白色画绿竹的长衫,手中一把折扇,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打扮地十分优雅。
他坐在沈妤对面,扇着扇子道:“愿赌服输,快把你制作好的茶叶拿上来吧,本少爷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你履行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