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未央一听,立马眉头一皱,问道:“去哪里?两个月?”又是两个月!上次去五台山也是如此。
“去兵营。”司徒明偏过脸来,看着钟未央,目光深邃,低沉地说道:“去兵营里历练。”
“然后呢?然后做什么?”钟未央心里生出很沉重的危机感,她垂下眼睑,语气很沉闷地问道。
空气里透着沉闷。心里已经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就像一颗种子正在萌芽,即将破土而出,但是她很排斥这个答案,不得不强迫自己努力地把思绪放空,就像强行用脚踩住那颗种子一样,不让自己心里发出那个声音。
钟未央此时小心翼翼得像个缩头乌龟,她不敢看司徒明的眼睛,下巴微微颤抖,把脸埋在司徒明的肩窝里。但是,就算顶着个乌龟壳,她也躲不开司徒明给的答案。
“到明年,会要领兵出征。”司徒明抬起右手,轻抚着钟未央的后脑勺,声音轻而肯定地说道。
钟未央轻轻吸一下鼻子,声音闷闷的,脱口而出地问道:“可以不去吗?”心情紧张而沉闷,她不敢把头抬起来,想逃避,不敢面对。
“阿川。”一声叹息的呼唤,轻如呼吸,有着宠爱,也有着无奈,司徒明此时心情也好不到哪去。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以前他确实向往战场,那种随风驰骋、杀敌卫国的豪气和野性,但是现在的他会挂念钟未央,留恋这个家、这个院子。
沉默了半刻钟。钟未央一直埋着头。司徒明偏着脸庞,嘴唇吻在钟未央的乌发上,左手稳稳地包住了钟未央的一双手,低声说道:“我既然敢去,就有能力回来。”
对于他说出的这句话,钟未央没有给回答。
睡在床上,身后的琉璃美人灯被熄灭,宽大的帷帐也被放下了,钟未央睁开眼睛,咬着牙关,表情发呆,然而脑中的思绪像是向阳坡上的野草,争先恐后地疯长,特别是那句“我最大的烦恼,就是还没有上过战场”的话一直在她的脑中重复着,司徒明亲口说过的话,她以前竟然没有放在心上。司徒明小心地躺进被子里,伸出右手胳膊,把钟未央搂在怀里,把温暖的掌心贴在钟未央的肚子上。
感觉得到自己的侧脸被吻了吻,但是她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在脑中继续着自己的思绪,像追逐自己的影子一样,追逐一个又一个别人曾经说过的话的回音。“朝廷可能又要兴兵,不管女婿会不会去打仗,你都不准阻拦!决不可小家子气,惹得夫君和公婆不喜。镇国公府本就是武将之家,可谓义不容辞。”这是她娘亲钟太太在五月的时候叮嘱给她的话,她之前竟然抛在了脑后。如果她早点对司徒明进行一番劝说,是不是就能改变司徒明要去上战场的想法呢?可以吗?还来得及吗?是很简单,还是很难,究竟能不能做到?如果不能劝他放弃,那是不是还能逼他?
对战争,钟未央心里始终怀有一种恐惧,一种仿佛漫天都是黑雾的恐惧。
想到这里,钟未央闭住了眼睛,默默地把被角扯上来一些,覆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吸干那一两滴她不小心漏出来的眼泪。
“阿川?”司徒明撑起手臂,抬起上半身,俯下头来看钟未央的脸。
钟未央控制住嗓子里的那份哽咽,眼睛突然一热,声音里却像是掺杂着冰渣子,用一种很想洒脱、但还是很难受的语气说道:“我这些日子只顾着听你说甜言蜜语,竟然把你说过的上战场的话忘了。”自从决定接受这份夫妻感情,情不自禁地谈情说爱,她心里的戒备和危机意识就越来越少,以至于疏忽了!是的,疏忽了意外,生活里除了安稳和幸福,还会有别的意外。
司徒明眸光深沉,抿着嘴唇,伸手去拉被角,而钟未央的手指更加用力了些,紧紧地拽着被子不放,仿佛那遮盖住她眼睛的被角就是最后一个美好的梦境一样。
“阿川。”司徒明轻叹一声。
钟未央又说道:“我想劝你,甚至想逼迫你,但是又不敢乱说话。”声音里的哽咽越来越重。
“母老虎也会怕我?”司徒明俯下头来,在钟未央额头上亲一下,心情里混杂着心疼和舍不得,语气仿若轻松,但是他总不能像钟未央一样把心事哭出来。随着喉结的滚动,又一件心事沉淀在了他的心底。
他侧躺下来,环抱着钟未央。他的前额抵着她的后脑勺,同样是乌黑的长发,发丝散落,交错在一起,他的呼吸喷洒在她耳朵旁。又是一小会儿的沉闷。
不是怕他,而是怕不吉利,所以钟未央不敢随便把心里的话说出口。她分明并不迷信的人,但是此时怀着敬畏,生怕得罪了神灵。
“你想说什么?”司徒明的低沉嗓音循循善诱般地说道。
钟未央努力地转过身来,伸手抱住司徒明,终于忍不住小声地哭了出来,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很贪心……很贪心……并不是母老虎……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热泪顺着发丝,淌进司徒明的脖颈里,他伸手轻拍着钟未央的后背,侧过脸,吻一下钟未央的脸,承诺般地说道:“不用怕,别怕……”
钟未央终究是个孕妇,哭累了之后,她还是忍不住睡着了。反而对司徒明来说,这成了一个不眠夜,环抱着钟未央,衣裳上沾着眼泪,仍旧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