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云很快就找到了纸舞,他需要在纸舞中找出带有“人面树的图案”的纸页作为“证据”。
在漫天飞舞的苍白纸页中,抓住有图案的纸页,对津云来说不算困难。
没过多久,他便注意到了几张相较于其它纸页色调更深,且印有图案的纸页,并成功取到了一张。
纸页上,一棵巨树的树干立在正中间,黑色的枝干盘虬卧龙,如头发般相互缠绕,一张张笑脸人面从繁茂的枝条中探出来,像在热情地邀请纸外的人将脸一同挂在树上。
“嗯?”津云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本想直接把它收起来,却无意间发现纸的背面印着一行行文字。
在看清文字开头的话后,他不由得继续看了下去。
“‘还有第三种办法……’太宰的声音里带着难明的东西。今天的他非常奇怪,看向我的眼神中,有许多我难以理解的含义。
太宰一向是古怪的人,从前的他偶尔也会流露出我无法探究的神色,但今天的他尤为难懂。
他停顿了很久也没有说出下文,我察觉到那是他必须克服非常大的困难、下非常大的决心才能说出来的办法。
如果是这样,不说出来或许能让我们都轻松一些。于是我指了指他的眼睛,‘太宰君,你绷带绑反了,是又在切豆腐的时候被崩裂的刀刃伤到眼睛了吗?’,想要用这样拙劣的手段来转移话题。
然而,我的话反而像帮他确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太宰自言自语道,‘不,那不能称作办法……’,旋即,他盯着我,他的眼神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想用我自身付不起的代价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把这称作办法也太无耻了。但是,安吾,你能相信我吗,我想要你去做这样一件事,只有你能做到的事——’”
“后面没有了……这上面记录的不是文件报告,而是记忆?或者……?”津云攥着纸页,他仿佛明白了许多东西,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
津云抬起头,伸手抓住了另一张带有人面树图案的纸页,没有看图案一眼,直接翻到了纸的背面。
“我没有立即答应他,立即相信一个只见过几次的人,相信一个Mafia干部。即使他表现得像已认识我许久。
一切都是如此突如其来,我感到自己像是一个荒诞电影外的观众,眼睁睁看着一枚炸弹在我的人生默剧中炸开,却无可奈何。
不过,我也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抱怨,不可阻挡的灾难总会降临在命运上,不久前我也是这样看着一枚炸弹在属于Mafia的商店中炸开的,就是这样看着人们的相互对立越来越激烈,这样看着一张张遗照摆到我的桌前的。我从混乱的幻境中所见的惊悚比不上我从遗物中看见的残肢断臂的一丝一毫,我看见他们临死前狰狞的脸,听见他们痛苦的叫喊。死者们有着各自的过去,却再也没有未来,我只是即将与他们一样而已。
如今我还能做到些什么呢。我不喜欢太宰说的第一种办法,用我的命换妖怪的死,以此救更多的人。这种办法太高尚了,对我这样平日里把生活当作淡而无味的白水,但一想到自己可能死亡,就开始突兀地眷恋此世间的人来说,是不合适的。
第二种办法,我倒是不介意为了活下去,为了杀死妖怪,去求助另一个妖怪。但传闻中的横滨市立异能学院,就像镜中花水中月,碰不到,摸不着,我要去哪里找呢。太宰沉默了很久很久,只是吐出了短短的词句,‘那是命运所向的地方’。我不明白,但或许就是他说的这样……”
到这里就结束了,依然没看见所谓的“第三个办法”是什么。
津云盯着胡乱飞舞的漫天白纸,像从湍急的河流中抓住游鱼般,抓到了第三张纸页。
“我承认,在奇迹般地看见津云校长的时候,我这并不坚决的心中,生出了一丝‘或许他能带我走’的侥幸。
不过,他对妖怪一无所知的模样,很快就把侥幸击碎了,他与我所想象的那位校长十分不同。我不知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津云先生把我视作某种有高尚品性的人,锁起了武器。但他这样做是没有必要的,我不会作出什么英雄之举。几年前异能战争还未结束时,内务省一直大力推行武士精神,构建出社会所推崇的形象,也出现了如银狼殿下、福地队长那样的英雄。如果是让他们来选择,想必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换取更多人的平安,而他们自身也能从这样的事业里,循着道德的律令,明晰自己存在的价值,获取具有崇高感的慰藉吧。
然而,我不是他们,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职员,一个普通的人类,具有人类普遍的特性,愚蠢地嘲笑愚蠢,懦弱地逃避懦弱,在有限的生命中,产生无限的活下去的欲望……
啊,就是怕死吧,真是个毫无牺牲精神的堕落的家伙,旁人知道我的想法或许会这么说。但我深知虽然我不想死去,却谈不上畏惧死亡,我只是深切地困惑于一个人与一群人的生命,我的生命与一群人的生命,我该怎么比较,用什么作为标准来比较呢。我还深知,我现在困惑着,我今后也将一直这样困惑下去,在我的内心深处,那就是不能比较的东西,不能牺牲一个换取另一个的东西。
假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