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数日的细雨冲走了庭院里堆积的尘土, 秋日里硕果累累的柿子树依然还是光秃秃的。
怀安跪坐在椅子上,扒着半开的窗户往外看,吮吸沁心脾的泥土香。早春节, 总是懒洋洋的, 想发呆, 想睡觉。
他在翰林院,魂早已飘出窗外。不知道坊修缮的怎么样了?郝大爷没有再护着他些不让扔的废品,朝工发脾吧?中午不想吃衙门里的饭菜,想吃街上羊肉锅贴……
沈聿伏案批公文, 谢彦开站在值房门口,望着淅淅沥沥的珠帘,舒展四肢:“立春三场雨,遍都是米。”
转身来沈聿的桌前, 轻“咦”了一声:“怀安终于换了?”
怀安好似被戳了一刀,苦着脸从窗台上“爬”桌案边。苦大仇深的对着前摊开扉页的《孟子》。
他这样的,往往在蒙学期间就要要求孩子通背《四》了,按照朱子规定的顺序, 是先读《大学》, 次读《论语》,再读《孟子》, 最后读《中庸》, 但老爹教他的顺序, 《中庸》是在《论语》之前的。
《论语》全文一万一千多字, 《孟子》全文三万五千多字!当然, 作为科举用, 他手里的版本是被本朝太*祖皇帝大幅删减之后的,只有一万九千余字。
怀安双手合十, 感谢太*祖皇帝!
“但是一万九千多字也还是太多了……”怀安支着脑袋,一副消极怠工的样子:“要是只有九千个字岂不是更好。”
“一个字都不读岂不是更好?”沈聿道。
“对哈。”怀安脸皮厚的可以盖城墙。
沈聿真的很想揍,可他刻提醒自己要做一个慈父,只得对着窗户深吸口,将他叫到身边来,一字一句的讲解经义、句读,从第一篇“孟子梁惠王”开始,讲到“何必曰利”。
然后让他复述一遍。
这倒难不倒怀安,他记忆不好,理解能还是不错的,每次都能七七八八的复述出来。这也是沈聿怀疑他态度不端的证据之一。
“你好好把这段背完,散衙后咱去街上逛逛,买炒栗子和冰糖葫芦。”沈聿道。
怀安两放光,高高兴兴背去了。
谢彦开看在里,笑着摇头,每天看着同僚兼好友为了教孩子,威逼利诱用尽浑身解数,直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正欲打趣几句,只沈聿身边的一个吏从外疾步进来,对沈聿道:“大,出事了。”
沈聿抬头:“庞潜和杨璠?”
“都不是。”吏道:“是兵部的陈郎中被北镇抚司的给抓了,说他欺天谤君,祸乱心。”
怀安倏然身,手里的掉在了上。舅公下了诏狱?!
沈聿微微闭目,缓了半晌。沉似水却不带一丝错愕,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发生日食之后,舅舅瞒着他上了到奏疏,结果如泥牛入海,并没有掀一丝波澜,沈聿一度私怀庆幸,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结果年后两位同门上,引吴琦的报复,连舅舅一牵连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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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门外突然风了,又冷又锋利,像小刀一样直往脖子里钻。
“翰……”谢彦开神色黯然,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沈聿朝他看了一,终是一句也没说,头去叫儿子:“怀安,跟爹走。”
音刚落,已大步走向雨中。
“谢伯伯,我先走了。”怀安不忘跟谢彦开打了声招呼。
谢彦开从檐下捡一把伞,俯身递到他的手里:“怀安不要怕,跟着爹爹不要乱跑。”
怀安点点头,将本收进包,也顾不得打伞,快跑几步去追老爹。
李环跑到庭前:“老爷,有何吩咐?”
“备车,去陈。”沈聿道。
淫雨霏霏,大街上行稀少,车夫驾着马车行驶得飞快。怀安心慌意乱,却不敢开口说,打扰老爹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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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就到了陈宅大门前,沈聿对怀安道:“留在车上爹爹可好?”
他不想让儿子看到陈上下的愁云惨雾。
怀安摇摇头:“爹,您把我带着吧,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沈聿心头一软,抬手拧一把儿子的脸,转身下了马车,怀安也跟在后头跳下来。
李环上前敲门,敲了好半晌,才有个门房的老仆打开了一条门缝,看到沈聿,仿若看到了主心骨,急急忙忙请他进去。
沈聿牵着怀安快步往里走,一边问:“里怎么样?”
“您可算来了,”老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