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到了!
人们由绝望转为狂喜, 继而发出震天;欢呼声。
沈聿用仅剩;一丝力气站起来,沿途有人与他说话,都似没有听见, 他脑子里是空;,只剩一个念头。
就这样跌跌撞撞;走下城去, 城下是一样;人声鼎沸,朝霞从云缝里钻出来, 照在萧索;天地间,寒风过耳,依旧刮得脸上生疼。
他穿过人群,穿过霞光, 穿过风。他没头没脑;往前迈着步子。
蓦然地、鬼使神差地转身,许听澜穿着素白;袄裙, 披着一身血污;斗篷,带着挡风;兜帽,素手站在光里。
血液重新在身体里奔流, 他似乎活了过来,因为他;妻子迈着毫不迟疑;步子朝他奔来。
沈聿想将她狠狠抱在怀里,揉进自己;心里, 最好两个人揉为一体。
大庭广众之下, 到底还是按捺下去。
他又想诉说他累日以来;惶恐和想念,但话到嘴边,却换成平淡;极不像话;三个字:“饿不饿?”
许听澜点头:“想吃兰亭巷;鸡汤馄饨,想了好几天了。”
于是两人同乘一骑, 丢下老母、兄弟、子女, 抛下所有;身份、责任——只有他们自己, 打马扬鞭, 去城南;兰亭巷寻一碗馄饨。
全程被当做空气;怀铭、怀远兄弟俩,站在风里面面相觑,发出异口同声;疑问:“馄饨店,开门了?”
馄饨店确实刚刚开门,听说援军到达;消息,年迈;店老板缓缓卸下门板,准备开门迎客。
结果还真迎来了两位客人。
糟了糟了,鸡汤还在滚着,馄饨还没擀皮剁馅儿,怎么这么快就有客上门了呢?
沈聿兀自将四方桌上翻扣;板凳搬下来,给许听澜坐。
看着慌了手脚;店老板,许听澜笑道:“老人家,别着急,我们不差这一时半刻。”
这么多天都危在旦夕;日子都熬过来了,还差一碗馄饨;时间吗?
……
怀安裹着一床小被子,从一片暖阳中醒来。
窗外回廊下,祖母养着;几只鸟儿叽叽喳喳;叫,堂屋里;丫头们也欢快;聊着天儿。
怀安揉揉惺忪;睡眼,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喊了一声郝妈妈,才见郝妈妈疾步进来,脸上洋溢着喜气:“哥儿醒啦?”
怀安见郝妈妈这样子,困意全无,兴奋;问:“是不是有好消息?”
“是!”郝妈妈道:“倭寇击溃了,安江县保下来了。”
怀安一骨碌爬起来:“爹娘二叔他们呢,还有我哥?”
“回来了都回来了,这会儿回各院休息呢。大爷大奶奶也不知做什么去了,刚回不久,被太太一气儿撵到佛堂还愿去了。”郝妈妈道。
怀安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就往外跑。
郝妈妈提着他;鞋袜,蹒跚着小脚后头追,一路追到堂屋,才见太太领着大爷大奶奶从外面进来。
见怀安赤脚乱跑,沈聿轻斥一声:“胡闹。”
怀安见到朝思暮想;父母,笑靥飞绽,十分配合;穿好鞋袜,扑身上前抱住娘亲;脖子。
许听澜顺势抱起了他,轻抚他;后背。
娘亲力气小,难得愿意抱他一回,怀安像个八爪鱼一样挂在她;身上:“娘!”
许听澜笑着宽慰他:“好了好了,娘回来了,都回来了。”
“凉~回~”一个奶声奶气;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回回~”
屋内众人匆匆回头,只见奶娘怀里;小肉团子激动;拍着小手。
“芃儿会喊娘了?!”堂屋内喧腾起来。
奶娘哄她:“芃姐儿乖,再叫一声,叫娘~”
“娘~”这一次,发音相当准确。
“好好好!”陈氏笑得合不拢嘴,夸赞奶娘道:“你带;好。”
沈聿不甘示弱,朝女儿拍手:“芃儿叫爹,爹——”
芃姐儿重重一点头,干脆且大声;答:“哎!”
满堂欢声随即一滞,爆发出更欢快;笑。
越是这样,芃姐儿越受鼓舞,拍着小手在乳母怀里一窜一窜,朝着沈聿扑过去。
沈聿是混不介意女儿说什么做什么;,抱在怀里亲昵了半晌,猛然想起一件事来,敛笑问:“母亲,我那个小表侄如何了?”
陈氏一怔,笑容渐渐消失,怅然;叹出一口气来。儿孙平安归来她固然高兴,可想起娘家;堂兄弟一家惨死倭寇之手,心中又是一阵揪痛。
“病了,病;昏昏沉沉。”陈氏道:“郎中来看过,说是郁结于心,施了针灌了药,没有一点好转。”
许听澜刚回家,这时才知道邻县亲戚家;惨况,跟着婆母去厢房探望,怕过了病气给小孩子,陈氏这几日并不许怀安踏足厢房,沈聿也将芃姐儿也交到乳母手上。